刺骨的寒风卷着冰屑,抽打在雪原上每个人的脸上。
迷宫的入口前,一个巨大的深坑丑陋地敞开着,坑底的岩层在魔法光辉下泛着顽固的冷光。
“再来一次!”
默克的声音被狂风撕扯得有些变形。
他的法师袍在风雪中狂舞,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学者风范早已被焦虑与疲惫取代。
在他身前,几名助教并排站立,双手紧握长杖遥遥前指。
他们将所剩无几的魔力汇聚成流,汇聚成一道土黄色的光束再次轰在坑底,爆开一团狂乱的雪雾!
“轰——!!”
凯米迪尔冲在最前,他几乎是在透支自己的精神力施法,苍白的脸上满是负罪感。
是他向导师提议,从罗德王国引入亡灵…如果不是他多嘴,事情绝不会失控到这个地步。
然而,当魔力的光芒散去,坑底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感到绝望。
“不行,导师!”一名助教的声音因力竭而沙哑,“‘岩石溶解’被弹开了!这儿的情况…好像有点不对劲!”
只见在那深坑之中,诡异的暗红色晶体如同一层巨大的疮痂,覆盖了整个坑底。
魔法轰在上面就如同泥牛入海,只能溅起几点无力的火星,甚至连一点凹痕都没有留下。
“废物!”默克怒吼一声,一把推开精疲力竭的凯米迪尔,亲自站上了深坑的边缘,顶上了施法团的主施法位。
他绝不能失败!
阿里斯特教授将整个试炼交给他负责,是教授乃至大贤者之塔给予他的莫大信任!
如果三千名学徒在他的监管下发生不测,而且还是因为他的工作疏忽,他的学术生涯将彻底终结!
“以尘土与群山为名,听我号令起舞,化为无坚不摧之矛,击碎大地屏障!”
默克高举魔杖,晦涩而激昂的咒文从他口中急速诵出。
空气以肉眼可见的形态扭曲起来,澎湃的魔力汇聚于杖尖,光芒强烈到让周围的助教们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他将凝聚了全部力量的法术,狠狠地砸向了那片不祥的暗红!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几乎要撕裂耳膜,强烈的冲击波将周围的积雪掀起数米之高,如同滚动在雪原上的海潮。
然而,当烟尘散尽,坑底的那片红色晶体…竟连一丝裂痕都没有。
默克的呼吸停滞了。
‘这…怎么可能?!’
他踉跄着上前,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这可是白银级的破坏魔法!
足以轰塌堡垒城墙的一击!
几个向他提供魔力支援的助教再也坚持不住,眼前一黑向后倒去,多亏了一旁学徒的搀扶才没有摔在雪坑里。
默克失魂落魄地走到坑边,死死盯着那片晶体,终于看清了那坑洞之中岩层的全貌。
它光滑而致密,仿佛是某种生物的外壳。
就在他凝视的瞬间,晶体表面忽然以缓慢的节律,搏动了一下不祥的微光…就好像是巨兽的心跳。
与此同时,一股沉闷而悠长的低鸣从地脉深处隐隐传来,犹如深海中鸣啼的巨鲸!
所有助教的脸上都浮现出惊恐,对面前的情况束手无策。
“这是什么东西?!”
“等等…”
“它好像是活着的!”
“圣西斯在上…快去请圣能学派的贤者!”
听着不远处助教们的尖叫和呼喊,默克的瞳孔骤缩,一滴冷汗从他的额角滑落。
脚下的这片大地,连同那座囚禁了数千名学徒的迷宫,仿佛已经变成了一头…
活着的怪物。
迷宫第一层的某条通道内,一场滑稽的“审讯”正在进行。
“快说!宝箱的钥匙藏在哪儿了?”
玩家梅川秋裤正晃动着一根从地上捡来的腿骨,威胁着眼前倒吊在网兜里的魔法学徒。
挂在他胸前的翻译水晶彰显着他土豪玩家的身份,让他不必像其他玩家一样用手语比划着交流。
“我…我不知道什么钥匙!”那学徒快要哭出来了,因为倒悬而充血的脸憋得通红。
“还嘴硬?”忘川内酷搜刮着学徒的口袋,只摸出几枚可怜的铜币,忍不住嫌弃道,“就这点钱,你也好意思来参加试炼?”
学徒涨红着脸,嘴唇气的发抖。
谁参加迷宫试炼还在身上带钱啊!
这点儿铜币还是他从迷宫中的怪物身上捡来的,现在全被这群不按套路出牌的亡灵给抢去了。
川了衣服则在一旁研究着刚从学徒手里缴获的魔杖,摸着磕碜的下颚骨评头论足。
“做工粗糙,材质低劣,扔到‘哔哔——’的商店里都没人要。”
所谓的“哔哔——”其实就是“大墓地”,只不过这个词和包括地狱在内的许多词一样,被翻译水晶给自动消音掉了。
那本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就在三人享受着“回收”战利品的乐趣时,脚下的地面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嗡鸣。
“嗯?”梅川秋裤停下了动作,疑惑地看向四周,“什么声音?”
话音未落,通道两侧的石壁上,毫无征兆地浮现出无数暗红色的纹路。那纹路如同活物的血管,缓缓搏动着,散发出腐朽的气息。
一缕缕不祥的红雾从石缝中渗出,迅速弥漫开来,就像野兽獠牙间吐出的热气!
“我去,触发隐藏剧情了?”
“难道是活动BOSS要刷新了!?”
三个玩家都兴奋了起来。
只有被倒挂着的学徒一脸茫然,听不懂这三只古怪的骷髅兵在嘀嘀咕咕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剧情?
活动?
这也是默克导师计划中的一部分吗?
他不理解。
就在这时候,一道威严的系统提示音忽然在三个玩家的识海中同时响起,内容却与他们的猜测截然不同。
紧急任务更新:混沌入侵!
魔王:混沌的杂碎污染了我的猎场。计划变更,我的仆人们,优先清除混沌的爪牙!将它们从迷宫中彻底抹除!
主线任务(更新):与学邦魔法学徒合作,共同抗击混沌仆从,向临时避难点撤退!
“合作?”三个玩家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错愕。
就在这时,从那片粘稠的红雾深处,几个扭曲的人形生物迈着蹒跚的步伐,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
它们的身体不对称,皮肤是死寂的灰色,脸上唯一的器官,是一张无声大张的嘴。
那张嘴,是用来吃人的。
“啊——!”被吊着的学徒看见那些怪物,瞬间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是怨嚎者!混沌的仆从!快放我下来!”
“怨嚎者?”梅川秋裤眼神一动。
这NPC懂得不少啊。
他不再犹豫,挥动锋利的骨棒斩断了绳索。
那名学徒重重地摔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川了衣服便将那根廉价的魔杖塞回了他的手里。
“喂,小子,”梅川秋裤蹲下身,拍了拍他煞白的脸,“你很幸运,在迷宫里碰到的是我们,现在你是我们的人了。想活命的话,就告诉我们关于那东西的一切。”
看着眼前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三个“亡灵”,又看了看不远处逼近的怪物,那名学徒彻底懵了。
但他很快做出了唯一正确的选择,握紧魔杖,颤抖着点了点头。
“它,它们是混沌的仆从…在禁书上有记载,它们会吞噬遇到的一切活物,而且是将它们的灵魂连同血肉一并撕下!”
对于一个“灵气”充裕的世界而言,这无疑是最残忍的死法。
不仅仅是力量的损失,更要命的是,一旦缺了一条腿的灵魂,不知得当几辈子的瘸子。
若是灵魂残缺的太多,还有可能投胎到动物的身上去…这是目前灵魂学派的主流学术观点。
将情报一股脑吐出来的学徒咽了口吐沫,用颤抖的声音继续说道。
“我,我的建议是…我们得尽快突围,先去避难点!其他学徒和助教应该已经在往那边赶了,我们得先和他们汇合!”
忘川内酷将几枚铜币丢回他怀里,咧开下颚骨,露出了一个在对方看来无比恐怖却又意外安心的笑容。
“我们会和你一起去,作为交换,我需要你忘记刚才的不愉快…能做到吧?”
学徒迅速点头,就像小鸡啄米似的。
开玩笑。
他可不会傻到在这时候说不能。
梅川秋裤满意地拍了拍他肩膀。
“很好。”
“现在,带路吧。”
一场诡异的合作在血色的迷宫中拉开了序幕,帝国的魔法学徒与邪恶的亡灵并肩作战,这大概是学邦有史以来第一次。
“…它们没有视力,依靠感知灵魂的波动定位,而你们又是灵魂相对衰弱的亡灵,它们看不清楚你们!”
被救下的学徒里奥大声呼喊着,那是他从禁书中看来的知识。稍作喘息之后,他继续指挥道。
“别瞄准头部,用物理攻击它们的胸口!它们没有脑子,但胸口的结晶是弱点!!”
“嗷嗷嗷!”
“收到!”
话音刚落,玩家“梅川秋裤”便将手中的腿骨当做标枪,精准地掷出,贯穿了一只怨嚎者的胸口。
那怪物无声地倒下,化作一滩灰烬。
“忘川内酷”与“川了衣服”则一左一右,利用骨骼的硬度与灵巧的走位,像两名能征善战的佣兵,将逼近的怨嚎者一一击溃。
学徒里奥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这些亡灵战斗的方式和他认知中的截然不同!
它们没有亡灵法师的支援,却凭借着远超常人的战斗直觉与默契,将一群怨嚎者死死地压制在原地。
在它们的掩护下,一个又一个落单的学徒被解救,并加入了这支由一个人类和三具骷髅组成的奇特队伍。
然而,随着众人不断深入,怨嚎者的数量也越来越多。它们都是被那炙热的灵魂之火吸引过来的恶鬼,渴望将那一颗颗纯净的灵魂生吞活剥。
在一处狭窄的岔路口,数十只怪物从蠕动的墙壁中钻出,彻底封死了他们前往避难点的道路。
“太多了!我们冲不过去!”一名刚加入的女学徒惊慌地喊道,手中凝聚的火球因恐惧而明灭不定。
“啧,真麻烦。”梅川秋裤咂了咂嘴。
他看了一眼身旁这些瑟瑟发抖的小伙子和姑娘们,又看了看自己这身随时可以报废的骨头架子。
老实说——
虽然他很清楚自己是在玩游戏,但这些有血有肉的NPC,还真让他难以将它们当成冰冷的数据对待。
或许,这也是“封测”的一部分吧。
狗策划,你赢了。
他心中叹息一声,同时一个清晰的念头在脑中成形,而这个念头也让他颅骨中燃烧的魂火更闪耀了。
是选择做一分钟的英雄,还是带着本来就不多的奖励回到冰冷的墓穴…这道选择题似乎根本不用犹豫。
反正只是临时躯体。
他想要体验一下,他在现实中一秒钟也没有考虑过的另一种人生。
“喂,你们几个!”他用嘶哑的骨骼摩擦声,嚷嚷了一句,“我负责引开它们,你们趁机冲过去!”
里奥愣住了。
“你…说什么?”
梅川秋裤没有回答,只扔下一句话。
“老子叫梅川秋裤!”
他捡起一根粗壮的肋骨,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怪叫,竟主动冲进了那片由怪物组成的灰色海洋中。
他就如一匹脱缰的野马,用自己的身体撞开了一条通路,也将那些包围他的怨嚎者吓了一跳。
它们不明白,为什么一颗孱弱如萤火的灵魂之火,却在这一刻爆发了难以想象的波纹。
所有目睹这一幕的魔法学徒都愣住了。
他们无法理解,一个被教廷定义为“邪恶”、“混乱”的亡灵,为什么会为了保护素不相识的人类,做出如此决绝的牺牲。
“别发呆!”忘川内酷的吼声将他们从震惊中拉回现实,“别让秋裤的牺牲白费!”
里奥咬紧牙关,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不再犹豫,带领着身后的学徒们,冲过了那条由一具骷髅的“生命”换来的通道。
撤退的路上,壮烈的牺牲不断上演。
玩家们毫不吝惜自己的临时躯体。
每当遇到无法冲破的难关,他们丝毫不吝啬那飘忽如萤火的灵魂之火,用最直接且最野蛮的方式为身后那些脆弱的魔法师们开辟着道路,为他们争取施法的时间。
凋零的白骨铺就了这条血腥之路,试图吞噬他们的混沌迷宫一时间竟是“消化不良”了。
当然,这也与阿里斯特需要分出大量的力量抑制科林亲王有关。
毕竟他只要稍微松懈,就会被同为钻石级的科林突破阻隔杀到迷宫核心所在的楼层。
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他也只能驱使最低级的怨嚎者去狩猎那些学徒了,甚至无暇蛊惑新的“狂信者”。
当最后一批幸存者终于抵达东区避难点时,最初跟随学徒们的那三个亡灵,已经没有一个还站着了。
避难点内,劫后余生的学徒们沉默地聚集在一起,心中五味杂陈,气氛压抑而沉重。
如果是一般的亡灵,即使是于危难之中拯救了他们,他们也断然不会像现在这般心情复杂。
但偏偏,那些亡灵根本不像是亡灵,而像是活生生的人…
一名女学徒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它们…为什么要救我们?”
里奥握紧了手中那根“川了衣服”还给他的魔杖,低声回答:“我不知道…但他们战斗的样子,不像没有意识的魔物。”
顿了顿,他抬起头,试着用那尚不成熟的知识解释这种现象。
“或许…他们也是一种生灵,只是我们暂时理解不了?”
另一位被救的法士也点了点头,声音沙哑的说道:“没错,他们甚至会开玩笑…虽然我完全听不懂那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女学徒看着远处一具刚刚重组身体、又立刻冲向战场的骷髅,复杂的眼神中充满了迷茫。
无论是教堂的牧师还是学邦的魔法师,都告诉她亡灵是邪恶的存在,是每一个圣西斯的子民的敌人。
事实真是如此吗?
一千年前的历史对于圣西斯的信徒来说是一段讳莫如深的记忆,但唯独一件事情即使是最极端的信徒也无法否认。
无论是因为不够虔诚无法上天堂,还是因为亡灵法师的蛊惑或者自己听信了地狱的谗言,这些亡灵都不是凭空变出来的。
他们也曾是人。
他们当然也都有自己的罪。
但这并不意味着,圣西斯就是圣洁无暇的。
在玩家们的掩护下,大多数魔法学徒都撤到了迷宫一层的撤离点,在助教们的掩护下获得了暂时的安全。
不过——
也并非所有人都逃出生天。
仍然有一小部分的学徒徘徊在迷宫里,既没有玩家的掩护,也没有遇到巡场助教,在恐惧中孤立无援。
譬如库尔斯就是其中之一。
他从未想过英明神武且前途无量的自己会如此狼狈,不但在迷宫第一层就失去了试炼资格,甚至连活下去都成了一种奢望。
就在刚才,因为怨嚎者的围攻,他在混乱中与助教和队友失散了。
之前陷阱里的那几只该死的酸液史莱姆毁掉了他的一切,包括那身象征着荣誉的法士长袍和心爱的魔杖。
此刻,他身上唯一的遮蔽物,就是巡场助教丢给他的一条粗糙毛毯。
红雾在走廊里弥漫,远处传来阵阵令人不安的嘶鸣。他蜷缩在墙角,又冷又怕。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的身上还有一枚金币没有被史莱姆吃掉。
这是他从迷宫中捡来的最后财产。
虽然此时此刻的他无比期望,握在手上的不是金币,而是一枚魔晶或者一根魔杖。
那至少能带给他一点聊胜于无的安全感。
‘必须想办法弄一根魔杖来…’他咬了咬牙,在心中默默想着,同时焦急地环顾四周。
在这里继续等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抱着这最后的希望,他裹紧毛毯起身,开始小心翼翼地在迷宫中漫无目的地游荡。
也许是圣西斯听见了他的祈祷。
不知过了多久,他在迷宫的一处拐角,居然看到了一个挂着“官方补给点”牌子的简陋摊位。
三具骷髅正左顾右盼地看着周围嘀嘀咕咕着,似乎在商量着要不要逃跑。
圣西斯在上!
他从来没见过如此古怪的场面,最低级的骷髅兵居然会做买卖了!
“我们是不是该撤了…”
“我琢磨着也是…这儿的气氛给我一种不好的感觉。”
“收摊收摊!”
模糊地听见了三个骷髅兵的交谈,库尔斯心中一喜,也顾不上这场景有多诡异,立刻冲了过去。
三个骷髅兵被突然窜出来的活人吓了一跳。
不过当他们看到他这幅悲催的造型,顿时又忍不住笑了。
知识学爆:“哥们儿你这是被打劫了?”
去码头整点海鸥:“哈哈哈哈!连一件衣服都没给你留?哪个狗币这么坏,你告诉我们一下,我们替你嘲笑他。”
库尔斯面红耳赤,说不出话,也听不懂他们在说啥,只能硬着头皮问道。
“你们…真的是默克导师设置的补给点?”
哥谭好市民不耐烦回道。
“当然!牌子上不是写着么,你不识字吗?”
“我,我只是有点儿不敢想象,”库尔斯涨红了脸,接着又急匆匆地问道,“你们都卖些什么?”
知识学爆乐道:“什么都有,你得先告诉我们,你的需求是什么。”
库尔斯立刻说道,声音激动而恳切。
“魔杖!我需要一根魔杖!你们有魔杖吗?!”
“魔杖?啊,当然有…我找找。”
玩家“去码头整点海鸥”在摊子下面一阵翻找,还真找到了一根歪歪扭扭的木棍。
这是从某个倒霉的学徒身上顺来的,反正他们留着也没啥用,看着也不值钱,不如便宜出了。
“嘿,看你可怜,这根‘上古符文之杖’,算你便宜点!不过话说回来,你有钱吗?事先声明,我们可不接受赊账哈!”
“我,我有!谁说我没钱!”
库尔斯看着那根几乎要散架的“古董”,嘴角抽搐了一下,但还是咬咬牙将一枚金币递了出去。
“够了吗?”
去码头整点海鸥眼睛一亮,一把接了过来。
“够了!刚刚好!算你走运了小伙!”
库尔斯一秒钟也不想在这里多待,握着新武器,匆匆离开了这群不要脸的奸商。
不过无论如何,圣西斯还是仁慈的,他心中那个将金币换成魔杖的愿望终究还是实现了。
鼓起勇气的库尔斯一路狂奔,也顾不上自己的仪容了,反正这儿也没有其他人。
好巧不巧。
就在这时候,一阵凄厉的尖叫从前方传来,划破了迷宫走廊中的寂静。
库尔斯心中一惊,本能地想躲起来,但那声音却让他迈不动步子,而且除了向前之外他也无处可去。
他悄悄探出头,看见几名穿着蓝色法袍的魔法师,正被一群怨嚎者逼到了死角,脸上写满了绝望。
他们虽然已经晋升为法士,但大概是今年刚刚晋级的,无论是战斗经验还是施法经验都相当孱弱。
这些菜鸟大概是将这次迷宫试炼当成了一次寻宝,却没想到会在第一层遇到如此恐怖的怪物。
还是不跑?
库尔斯的大脑飞速运转。
他想起了自己曾对芬恩吹嘘过的“强者理论”,也想起了自己曾对伊拉娜“不屑一顾”的傲慢。
他已经失去了继续挑战迷宫的资格,但如果在这里选择逃跑,那他便真就只是个会动嘴皮子的懦夫了。
库尔斯咬了咬牙,一股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勇气,从那颗懦弱的心底深处涌了上来。
或许——
圣西斯将没收的魔杖重新赐予给他的意义正在这里。
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领悟了,真正的强大到底是什么。
“喂!你们这群没脸的玩意儿!看这边!”
库尔斯怒吼着冲了出去,身上那件唯一的毛毯在奔跑中猎猎作响,像一面滑稽的战旗。
怨嚎者们嗅到了他身上的气味,齐齐转身望向了这个突然闯入猎场的猎物。
抓住了怨嚎者们那一瞬间停顿,库尔斯深吸一口气,将全部精神力灌注于手中的劣质魔杖。
“…燃烧一切的烈焰,愿你以无可比拟的炙热,焚尽那滞留在凡世的罪恶!”
炙热的火焰从杖尖喷涌,如弓弩射出的飞矢,精准地命中了一只怨嚎者的身上。
被灼烧的怨嚎者在痛苦中无声倒地。
而且其他的怨嚎者则是朝着他冲了上去,决定在享用美味之前,先解决掉眼前这个更大的麻烦。
库尔斯一边后退一边施法,同时大声向那些被吓傻了的学弟学妹们疾呼道:“快躲开!你们还傻站着干什么!”
学徒们如梦初醒,连滚爬爬地向着通道另一头逃去。
确认他们已经走远,库尔斯心中松了口气。
面对着那片逼近的灰色怪物,他干脆扔掉了碍事儿的毛毯。那张因恐惧而苍白的脸上,竟是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高举起那根随时可能散架的魔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他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虔诚的一次祈祷。
“圣西斯在上…请赐予我,净化邪祟的火焰!”
将圣光的力量融入火焰是他灵机一动的尝试,若在平时他绝不会这么冒险,但眼下只能将胜算赌在这仅有的一次施法机会上了。
普通的火焰,是绝无法消灭如此数量的混沌邪灵的!
一道圣洁的火焰从杖尖喷涌而出,它没有灼热的温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火焰化作净化一切的浪潮,瞬间席卷了前方的走廊。
那十数只怨嚎者在触碰到火焰的刹那,便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一般无声消融,连一丝灰烬都未留下!
库尔斯感觉身子一晃,脑袋晕眩着,几乎就要倒在地上。
脸色苍白的他扶住墙壁,大口地喘息着,同时也惊愕地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
这是…
突破了??
圣洁的火焰渐渐熄灭,走廊重归寂静。
不等库尔斯思考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
他手中那根摇摇欲坠的魔杖“啪嗒”一声率先掉在地上,随后他的膝盖也是一软,眼看就要摔倒。
然而就在他即将摔倒的那一刹那,几双单薄却有力的手,却及时从身后扶住了他。
他们是那些被他救下的学弟学妹们。
这些年轻的魔法学徒并没有跑远,一直在不远处的拐角担心地看着这边。
此刻,他们正用混杂着愧疚、敬畏与担忧的眼神望着他,就像在仰望一位英雄。
一名小学妹跑上前,捡起了他掉在地上的毛毯,小心翼翼地重新为不着片缕的他披上。
“谢谢您…”她看着库尔斯,语气真诚地说道,“…披着毛毯的勇者大人!”
披着毛毯的勇者…
勇者?
这个称呼让库尔斯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他看着那一张张充满感激的脸庞,一种陌生的情绪在他胸中涌动,竟是让他一时间有些哽咽。
赞美圣西斯…
他隐约中似乎有些明白了,自己真正想要…或者说渴望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了。
在学弟学妹们的搀扶下,库尔斯终于抵达了东区的临时避难点。
他刚一踏入这片暂时安全的区域,便从人们的议论声中听见了关于自己的“传说”。
“…听说了吗?有个伙计救了一整队菜鸟!”
“谁啊?”
“我不知道…但好像听说,叫什么…”
“光腚勇者!”
“对!就是这个名字!”
“哈哈哈!真的假的?”
这个离谱的绰号让库尔斯脸上好不容易恢复的一丝血色“轰”地一下烧到了耳根。
他羞耻到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过想到那发自内心的崇拜目光时,他那张无地自容的脸上还是露出了一抹窃喜与自豪的笑容。
一颗不起眼的种子,正在那阳光照耀不到的阴影之下,一点一点地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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