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邀约(1 / 1)

顺着那些数量反常、根系藏着秘密的植物往下追查,张玉汝像是握着一把打开暗室的钥匙,一点点摸清了柳家深埋在云溪镇地下的隐秘。

他常常在深夜借着夜色掩护,躲在柳家宅邸外围的古树后,运转「造化之眼」细细探查——那双眼能清晰映出植物根系在土壤深处织就的“能量网络”。

淡绿色的能量如同细密的溪流,顺着根茎的脉络缓缓流向实验室的方向,在地底汇聚成一道较粗的“能量河”,最终注入实验室墙体下埋设的暗槽。

而从工厂那边反哺回来的暗灰色物质,则像带着黏性的墨汁,沿着同样的根系通道,缓慢渗透进每一株植物的根茎,让叶片边缘隐隐泛起一层极淡的灰光。

不止是能量传输的脉络,他还从根系残留的物质痕迹里,捕捉到了更关键的信息:那些暗灰色物质中,混着一种带着荧光的细微颗粒,颗粒的能量波动与他前几日在云溪镇后山见到的“幽荧草”极为相似。

那是一种只在云溪镇后山阴湿岩缝里生长的植物,叶片呈半透明的淡蓝色,夜里会透出微弱的荧光,汁液带着淡淡的苦涩味。

结合这些痕迹与柳家近期频繁采购的药材清单,张玉汝不难推断出:柳家正在秘密研发一种新型能量药剂,而这种幽荧草的提取物,正是药剂的核心原料之一。

这些信息若是泄露出去,价值难以估量——无论是卖给与柳家在云溪镇明争暗斗的魏家,让魏家能针对性地破坏柳家的药剂研发。

还是传给雍州境内那些对新型能量药剂虎视眈眈的大家族,比如掌控着半数药材贸易的王家、擅长药剂改良的孙家,对方必然会给出一笔足以让普通人几辈子吃喝不愁的价钱。

新型能量药剂背后牵扯的,不仅是技术壁垒,更是能改变势力格局的资源掌控力——谁先掌握稳定的量产技术,谁就能在异兽袭扰日益频繁的当下,为自家护卫队提供更强的能量支持,进而抢占更多的生存空间。

可张玉汝捏着从植物根系上取下的荧光颗粒,指尖轻轻捻碎,眼神里没有半分对“财富”的觊觎。

他的注意力始终锁在最初的那个疑问上:就算这些植物能搭建地下能量网,为药剂研发输送能量、传递原料,能分担工厂提炼原料时的部分压力,也绝不足以解释柳家药剂研发速度的“反常”——这速度快得像是在违背常理。

他太清楚正常的药剂研发流程了:光是配方调试,就要反复试验几十上百次,从原料的配比、提炼的温度,到能量注入的强度,每一个参数都要精确到毫厘,稍有偏差,药剂要么失去效力,要么产生剧烈毒性。

后续的稳定性测试,更是要在不同环境、不同体质的测试对象身上验证,至少需要两三个月才能收集到足够的数据;最后到批量生产前的风险评估,还要模拟各种极端情况,确保药剂不会在实战中出现意外。

可柳家呢?从半个多月前有护卫队成员无意间透露“家族在研发新药剂”,到上周他捕捉到药剂半成品的能量波动,前后不过十几天,这速度简直像是跳过了所有关键环节,直接拿到了成品配方。

一种强烈的直觉在张玉汝心底翻涌:柳家一定在走“捷径”,而这条捷径,大概率是人体实验——而且是规模不小的人体实验。

只有用人体直接测试药效,才能跳过漫长的动物实验与计算机模拟分析,用最“粗暴”也最“高效”的方式,快速获取药剂的副作用反应、安全剂量阈值、能量吸收效率等关键数据。

毕竟动物的体质与人类差异太大,模拟分析又无法完全还原真实的人体反应,唯有活人实验,才能在最短时间内拿到最精准的研发数据,让研发周期大幅缩短。

他甚至能在脑海里勾勒出那些实验体的模样:可能是从云溪镇周边废弃聚居地掳来的流浪者,他们无家可归、无人牵挂,消失了也不会有人追查;也可能是走投无路的穷苦人,为了给家人换一口吃的,签下了“生死不论”的协议,成了柳家实验室里的“小白鼠”。

他们被关在不见天日的房间里,被迫喝下还未稳定的药剂,承受着能量冲击带来的剧痛,或是毒素蔓延时的灼烧感,而他们的反应数据,会被柳家的研究人员一一记录,变成推进药剂研发的“垫脚石”。

可即便他把云溪镇翻了个底朝天——从柳家宅邸外围的废弃仓库,到后山幽荧草生长的岩缝附近,再到镇上那些常年无人问津的地窖,甚至悄悄排查了柳家运输物资的每一辆马车,也没能找到任何直接证据。

既没有看到关押实验体的隐秘牢房,也没有找到记录实验数据的纸质文件或能量存储晶核,柳家像是把这部分痕迹彻底从云溪镇抹去了,藏得比药剂研发的核心流程还要深,深到让他连一丝线索都抓不住。

就在张玉汝的调查再次陷入僵局,甚至开始在心里盘算要不要冒险潜入柳家实验室的核心区域——哪怕那里大概率布满了能量陷阱与高阶护卫,也要试着寻找证据时,一个意外的机会突然砸到了他面前。

一天清晨,他刚结束晨练,正准备回屋洗漱,柳家负责传信的护卫便站在了小院门口,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锦盒。

“姜护卫,这是家主柳玉容大人的亲笔邀请函,请您务必收下。”

护卫的语气恭敬,双手将锦盒递到他面前。

张玉汝接过锦盒,指尖触到盒面细腻的锦缎,能清晰摸到上面绣着的暗纹——是柳家标志性的青藤图案,藤蔓缠绕着长剑,每一片叶子的纹路都绣得极为精巧。

打开锦盒,里面放着一封折叠整齐的信纸,信纸边缘烫着淡金色的花纹,质地是极为少见的竹浆纸,摸起来柔软却不失挺括。

信纸上方的封蜡呈深绿色,中间印着柳家的家族徽记,蜡质细腻,没有一丝裂痕,显然是精心封缄的。

他展开信纸,一行行娟秀却不失力道的字迹映入眼帘:“闻柳泽川防区近月屡创佳绩,异兽袭扰率大降,护卫队战力显着提升,皆赖姜先生之力。玉容深感钦佩,愿备薄茶,与先生一叙,望先生赏光。”

字迹笔画流畅,起笔收笔都透着沉稳,没有半分浮躁之气,一看便知写信人绝非寻常之辈。

张玉汝捏着信纸的手指微微用力,指节泛出淡淡的白。

柳玉容……他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眼底掠过一丝警惕。

他早就从柳家护卫的闲谈中听过这位家主的传闻:她是柳家真正的掌权者,今年不过三十五岁,却以雷霆手段整合了家族内部的派系纷争,还硬生生从赵家手里抢下了三成的异兽材料贸易。

平日里她深居简出,住在柳家宅邸最深处的“青藤院”,除了家族核心事务决策、与其他大家族的重要合作谈判,极少亲自出面,更别说主动邀请一个外来的护卫。

他不过是个两个月前才来到云溪镇的异乡人,靠着懂些训练护卫的方法、能在异兽袭扰时带头作战,才在柳泽川的防区里站稳脚跟,这点本事在高手如云的柳家,顶多算是“有点用”,怎么就突然入了柳玉容的眼,还值得她亲笔写邀请函?

这里面的缘由,实在透着古怪。

可张玉汝盯着信纸上的字迹看了片刻,眉头渐渐舒展。

他向来不是喜欢钻牛角尖的人,正所谓既来之则安之。

柳玉容的真实目的是什么?是觉得他有利用价值,想拉拢他加入柳家核心?还是察觉到了他的调查,想设个陷阱试探他?亦或是单纯想看看,这个能让护卫队战力提升的“外人”到底有几斤几两?

这些疑问暂时没有答案,但这封邀请函本身,却像是一扇突然在他面前打开的门。

之前他苦于找不到切入柳家核心的机会,只能在外围打转;如今柳玉容主动邀请他去“青藤院”见面,不管等待他的是陷阱还是机遇,这都是一个能近距离接触柳家核心、或许能找到人体实验证据的机会。

他把信纸重新折好,放回锦盒,抬头对传信的护卫道:“请回复柳家主,在下届时必到。”声音平静,听不出丝毫波澜。

柳玉容的邀请并非只给了张玉汝一人,柳泽川也收到了同样的传信。

毕竟张玉汝名义上是柳泽川一手发掘的人才,如今在他的防区里协助训练护卫、应对异兽,若是柳玉容直接绕过柳泽川单独召见张玉汝,难免会落人口实,显得对柳泽川这位嫡系子弟不够尊重,于家族内部的体面终究不太好看。

约定见面的那天清晨,柳泽川早早便带着随从候在张玉汝居住的小院外。

张玉汝推开门时,正见柳泽川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锦袍,手捏着腰间的玉佩,在门口来回踱着步,脸上带着几分难掩的局促。

这一次,张玉汝没有像往常处理护卫队事务那样启用分身,而是选择本体亲自前往——柳玉容既是柳家掌权者,又是主动发出邀请的人,他以本体赴约能更敏锐地感知周遭的动静,避免分身可能出现的感知偏差。

两人一同登上柳家派来的马车,车厢宽敞雅致,内壁铺着柔软的锦缎,角落里燃着一小炉安神的熏香,淡淡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却丝毫没能缓解柳泽川的紧张。

马车缓缓驶动,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平稳的“轱辘”声,柳泽川终于忍不住开口,闲聊起有关柳玉容的事情,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的轻松,却藏不住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姜兄,你这还是头一回去青藤院吧?家主她……平日里极少见外人的。”

柳泽川端起车厢里的茶杯,指尖微微有些发凉,茶水晃了晃,溅出几滴在杯沿上。

张玉汝点头应着,目光却悄悄落在柳泽川的脸上——他的眼神闪烁,说起“家主”二字时,嘴角下意识地抿了抿,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轻蔑,可话音落下后,又会不自觉地攥紧手指,指尖泛出淡淡的白,那份轻蔑里又掺着明显的畏惧。

这种矛盾的态度,像极了既不服气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张玉汝心里大概能猜到其中的缘由。

他此前从护卫队的老人口中听过些柳家的旧事:柳玉容并非上一任家主的直系子女,而是旁支血脉,论起血缘关系,比柳泽川这些嫡系子弟要远上不少。

当年她上位时,柳家不少嫡系子弟都站出来反对,觉得她一个“外支”女子,没资格执掌家族大权,甚至有人暗中联合起来,想把她从家主之位上拉下来。

可柳玉容手段强硬,先是以“处理异兽袭扰不力”为由,撤了几位反对者的防区管理权,又借着与赵家的贸易谈判,将家族资源重新整合,把核心权力牢牢握在手中。

那些曾经质疑过她的嫡系子弟,要么被调离重要岗位,要么被迫交出手中的资源,渐渐成了家族里的“边缘人”。

柳泽川作为柳家正儿八经的嫡系血脉,骨子里本就带着对“旁支掌权”的不服气,加上家族里那些嫡系长辈的遭遇,他对柳玉容自然很难生出什么好感,言谈间难免会流露出几分轻蔑。

可与此同时,柳玉容上位后的雷霆手段,还有这些年把柳家打理得蒸蒸日上的实绩,又让他不得不心生畏惧——他很清楚,若是自己敢公然违逆柳玉容,下场绝不会比那些被打压的长辈好多少。

这般想着,张玉汝再看柳泽川时,便更能理解他的紧张了。

相比之下,张玉汝自己倒显得平静许多——他本就是局外人,与柳家没有血脉纠葛,也不贪图家族权力,只需专注于追查真相便好。

可柳泽川不同,他身处家族权力的漩涡之中,每一次与柳玉容见面,都像是一场无声的试探,既要表现出对家主的顺从,又要藏好心底的不服,稍有不慎,便可能引火烧身。

马车驶过一道雕刻着青藤花纹的拱门,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车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二位,青藤院到了。”柳泽川猛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锦袍的褶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给自己打气一般。

张玉汝也缓缓起身,目光透过车窗望向外面——那是一座被青藤环绕的小院,院门紧闭,门口站着两位气息沉稳的护卫,显然是柳玉容的贴身守卫。

一场未知的会面,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