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姐,我们不追吗?”沈崖看向李耀祖远去的身影,清澈的眼眸幽深了不少,说不出的冷厉。
一母同胞的双胞胎,天差地别的处境。
她怎能没怨。
“李耀祖是域外天魔。”沈琼拿走尸身上的佩剑直起身,长剑入鞘一声铮鸣。
“况且,你现在真的想杀了他吗?”沈琼意味深长瞥了一眼沈崖,小丫头的眉目若有所思片刻,一下子反应过来。
“当然不能杀他,人死了要怎么感受痛苦呢?”沈崖想到李耀祖为一己之私引来大儒截杀四姐就涌动一股杀意,不受控制的散发出戾气。
她并不太在意李耀祖在家里的待遇。
幼时的不甘怨气都已散去,李家那帮都是有血缘关系的无关之人。
可四姐,她绝不能容忍李耀祖给四姐带来危险的举动,四姐是她此生最重要的一切。
“我恨他!”女童的嗓音近乎平静,凝聚着极致的恨意。
“那就恨。”沈琼不知她所思所想,将长剑挂在腰间朝着边境线赶去。
雪越下越大将雪地里的血色掩埋。
天地间回归一片纯白。
当世大儒朱文渊身亡,这引起大洪朝无数读书人的哀恸,他们遗憾文渊先生亡于追捕叛国恶徒的气节。
朱文渊乃是隐世大儒,与当朝的大多数朝臣都没有利益冲突,他们乐得随大流悼念一举三得。
一得是底层学子的好感。
二得是维护圈里的大儒就等于维护他们自己。
三得是大洪朝国策如此,他们此举又能得到圣上的好感。
可以说仅仅是装装样子,就能够成为底层学子仰慕的榜样。
“文渊先生仙逝之事恳请圣上严惩!”
“李家一个小小农家竟敢叛国,臣恳请圣上诛此二獠九族以儆效尤!”
大洪朝末帝奉天帝有几分无语,他端坐上首心想朱文渊一个隐世大儒,就不能好好在山林里当野人吗?
能不能别出来给朕找事?
说白了大洪国有没有去隔壁秦国移民的平民?边境线每年都会跑过去不少,他要是每个都定叛国罪追捕,日子还过不过了?
怎么的?非得他承认隔壁秦国比他大洪朝对底层平民好吗?
最重要的是什么?叛国罪这个重罪真不是什么草民能够碰瓷的。
就算谁练了隔壁的武道,那按上一个叛国罪还是太小题大做了。
现在好了,朱文渊多管闲事非要跑去追什么武道宗师,他死了不要紧,忠心的名字能够青史留名了。
给他留下一个烂摊子。
最近他和底下这帮文臣有一向政策方面在僵持,要是轻易同意了他们上奏,那他身为帝王脸面何在?
谁让朱文渊死的时机不巧呢?
奉天帝面上难以看出喜怒,平静的道了一声。“此事朕早有耳闻,其中内情待刘爱卿调查后呈上来再议吧。”
“文渊大儒仙逝朕也很伤怀。”他故作悲伤的叹了一口气。
“岭南乱贼盘踞一方,只可惜文渊先生那么高风亮节,不能为朕效忠。”
你踏马什么意思,底下臣子们气的悄悄红温,面红耳赤的恨不得揍奉天帝一顿。
在这阴阳怪气什么,不就是骂他们没有朱文渊高风亮节吗?
狗皇帝拉踩尼玛呢?
奉天帝故作遗憾的叹了一口气,对这件事丝毫没放在心上,即便他听说叛国的是一个才十一岁的少女,还有一个七岁女童。
要说他知不知道大洪朝对女性的打压。
知道。
可那又怎么样?自古以来弱肉强食,打压女子又不会迎来什么反噬,他们又不会付出什么代价。
是软柿子就别怪别人踩一脚。
况且最好笑的不应该是,有些女子还会谢谢他们吗?
你看,她还得谢谢咱们呢!
对错公平那不过是笑话,是构建给底层人一个美好的梦,这个世界的本质就是强者压榨弱者,弱者压榨更弱者。
奉天帝当然不觉得他有一天会迎来什么反噬,规矩是祖宗定下的,那么多代都没有任何事,他凭什么有事?
他才不会这么倒霉。
李耀祖也不相信他一个穿越者会这么倒霉。
这科学吗?
他可是先进社会的青年,回到古代不应该是权倾朝野青史留名,美女环绕投怀送抱吗?
朱文渊大沈琼一个大境界,反而被一个宗师境的少女给搏杀了,李耀祖这几日都耿耿于怀这件事,半夜醒来都要骂两句。“废物!”
亏他当初还想拜师朱文渊。
李家村,但凡李老头家里人走出去都会惹来一片真空的场景,村民见到他们哪有事情未出之前的热情追捧?
唯有漠视。
因为李耀祖一番话,那打扮不凡的大人物死在了他们李家村,李家村每家每户都在担心受李耀祖的牵连。
万一上面怪罪下来,万一那位大人物的亲眷迁怒。
他们都是大洪朝最底层的小人物,县衙的一个衙役走出来他们都能吓得喘不过气。
事实上李家村村民担忧的没错,事情还没过去两天,李耀祖就退了学堂,是学堂的夫子亲自劝退的。
书房里夫子摇头惋惜不已。“唉!日后你便随心生活吧,莫要困结于心,也不辜负你我师徒一场。”
李耀祖一下子心慌了,这句话和现代社会说的“想吃啥想喝啥就随便吃喝”何其相似?
他重生之前好歹做到三品大员,入朝为官简在帝心,一句话吩咐下去起码能决定千万人的命运。
重生后怎么能还比不上前一世?
他不服!
“夫子我……”夫子摇了摇头,连忙止住他的话。“我不是你的夫子,你也莫要叫我夫子。”
夫子苦笑不已,他之前对李耀祖的天赋引以为傲,投入了无数的心力。
本以为能成就一段师徒的美名,没想到……
时也命也!
李耀祖失魂落魄的离开,门外李老三急忙迎上去问。“儿啊,怎么样?你夫子怎么说?”
“钱夫子说,学堂不收我。”
两人不死心的转遍了附近的学堂,镇上的学堂一听叫李耀祖都赶忙摆手,父子两个无奈深夜到了家。
他们一回去就听见此起彼伏的狗叫。
陈氏尖利的怒骂响彻李家上空。“你个窝囊废,让你想办法给两个孩子读书没办法!反手你们老李家倒是拖累了我们娘几个!”
“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嫁你那天投河落个清净!”
“什么耀祖!我看是掘祖坟,三房生个短命鬼见不得我们好是不是?非要把我们都拖累死了才罢休!”
“两个丫头片子在眼皮子底下叛国,李耀祖大义灭亲倒连累那么个大人物死在李家村!”
“我不要在你们家待了,你休了我吧!再待着我们娘几个都没活路了!我要回娘家!”
陈氏在房里哭天喊地,男女的吵闹声混合着孩童的哭声令人彻夜不宁,隔壁大房的林氏难得生了怨气,嫁进来头一次与李老大吵的这么凶。
婆婆刘氏底气不足,急得在房间翻来覆去的烙煎饼。
李家这情景,活脱脱一个大祸临头之象。
李耀祖咬了咬牙发誓。“我不会让家里有事的!”
他从未如此痛恨此时才七岁的身躯。
雪上加霜的是,朝堂上经过各方面朝臣的拉扯协商,奉天帝下令李家抄家流放。
他仁慈的没牵连李家村的同族,仅仅是李家一家抄家流放。
“不可能!”
抄家那天李耀祖还没回过神来,他是未来与奉天帝君臣相得的名臣,他是简在帝心的李大人,他是未来大洪朝有名的儒臣。
他的文章传遍天下学子们交口称赞。
奉天帝怎么会定他的罪?不可能!他一定是在做梦。
“我是在做梦,一切都不是真的!”满脸横肉的官差推了疯疯癫癫的李耀祖一把不耐烦道。
“装什么疯癫?老子看着像傻子吗?就算你是真疯,也得给我老老实实流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