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尚书江涛站了出来。
他曾是魏家提拔的将领，魏家倒台后，他靠着对魏家落井下石，并迅速依附汪家才保住位置。
此刻江涛的脸色同样难看。
霍渊的崛起对他这个兵部尚书是赤裸裸的打脸和威胁。
“禀陛下，汪相洞若观火，所言切中要害。”
江涛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闻言连忙躬身，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臣……臣亦百思不得其解！在青州即便霍渊……霍世子暗中有些经营……然蛮将巴特尔，乃骨力可汗麾下悍将，素有勇名，统领的断后之兵必是精锐死士。”
“青州在蝗灾过后必定元气大伤，他们兵员，粮草无不匮乏。纵使霍渊侥幸击退小股蛮兵骚扰，或趁乱收复建州空城尚有可能，但言逼退蛮人，阵斩巴特尔……臣……实在难以置信。”
“青州军绝无此等实力获得此等战果……”
“陛下，江尚书所言极是。”吏部尚书崔明远也适时补充，他语气忧虑，“且建州乃蛮人南下经营之重镇，骨力可汗坐拥二十万铁骑，岂会轻易放弃整个建州？骨力带兵仓皇北遁，这……更令人费解。除非……”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汪之鳞的脸色。
“除非蛮人内部生变，或……霍渊所报之‘敌’，并非骨力主力？”
户部尚书纪文忠也紧皱眉头：“陛下，霍渊若真能组织起如此规模的反攻，所需粮草军械从何而来？莫不是……虚报战功，意图掩盖其……拥兵自重之实？”
他这话说得隐晦，却直指核心，霍渊可能在谎报军功，甚至养寇自重，以此为由拒绝向朝廷输送钱粮人丁。
“臣倒觉得还有一种可能……”
崔明远再次开口，声音带着世家特有的沉稳与算计。
“霍渊此人，心机深沉，手段狠辣，他能逼宫夺权，囚禁其父，绝非庸碌之辈。他若真收复建州，逼退骨力……”
崔明远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缓缓吐出几个字。
“他勾结蛮人！”
“勾结？”
兵部尚书猛地抬头，脸上肌肉因震惊而抽动。
“崔尚书是说……霍渊与骨力私下议和？甚至……交易？”
他顺着崔明远的思路，说起了最坏的可能。
“所以骨力是佯装败退，将建州‘让’给霍渊，以此助霍渊在青州乃至朝廷树立威信，实则是为日后……更大的图谋？比如，裂土封王，甚至……引蛮兵为助？”
“不错！”
汪之鳞立刻肯定了崔明远和江涛的猜测，他眼中精光闪烁，仿佛终于找到了最合理的解释。
“蛮人凶残贪婪，若无天大的好处，岂会轻易放弃到嘴的肥肉？霍渊初掌青州，根基未稳，急需一场‘大捷’来收拢人心，震慑四方。”
“而骨力……帝都一役，劫掠已足，或许也感战线过长，后方不稳？双方各取所需，暗中达成某种密约，演一出‘光复’的好戏给天下人看，这便说得通了！”
汪之鳞一边说，一边连连点头。
“霍渊得了名望和地盘，骨力得了喘息之机，甚至……可能还得了霍渊的某种承诺或资敌之物！”
他刻意加重了“资敌之物”四个字，暗示着更深的阴谋。
“若真如此，霍渊其心可诛！他掌控青州，扼守南北要冲，若再得建州，势力必然急剧膨胀。”
钱万钧掌管漕运，对钱粮物资尤为敏感，他忧心忡忡地补充。
“如今他手握重兵，又疑似与蛮人暗通款曲，朝廷鞭长莫及……这，这简直是养虎为患啊！”
殿内一时陷入死寂，只有圣德帝粗重而艰难的喘息声。
迁都的仓皇、国祚飘摇的无力感，此刻被对霍渊这个“逆臣贼子”的深深忌惮所取代。
没有人相信青州军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凭一己之力、在如此恶劣的条件下，真正击溃不可一世的蛮族主力。
兵部尚书江涛的冷汗已浸透内衫，他感觉汪之鳞和崔明远那看似严丝合缝的“勾结论”，仿佛在圣德帝浑浊的眼中点燃了一簇危险的火焰。
他刚只是觉得霍渊勾结蛮人这个结论太过荒谬，所以说出了一个更加荒谬的推测。
谁知道汪之鳞还真信了！
就在殿内气氛因“勾结论”而凝滞，几乎要盖棺定论之际，江涛终于还是因为忍不下去，站了出来。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尖锐，打断了汪之鳞试图进一步定性的意图。
“陛下！汪相！诸位大人！下官……下官以为，‘勾结’之说，或有道理，但……但恐非全貌！”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江涛的身上。
汪之鳞眼神锐利如刀，带着无声的警告。
江涛顶着巨大的压力，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继续道。
“蛮人凶残成性，贪婪无度，骨力更是枭雄心性。霍渊……纵使有‘勾结’之心，骨力岂会甘心将经营多时的建州拱手相让？”
“若仅仅为了‘演戏’？这代价未免太大！骨力此番北遁，仓皇狼狈，绝非从容退兵之象，倒像是……像是遭遇了真正难以抵挡的痛击！”
江涛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抛出了那个让他自己都感到心惊肉跳的猜测。
“臣……臣斗胆推测，建州大捷或许……并非全然虚妄！霍渊……霍渊手中，恐怕……恐怕真的掌握着一股远超我们预估的……青州军之外的力量！”
“什么？！”吏部尚书崔明远失声惊呼，随即意识到失态，连忙掩口。
户部尚书纪文忠更是瞪大了眼睛，“江尚书！此言何意？青州之前已是勉强抵挡住了蛮人的南下，他霍渊还能变出天兵天将不成？！”
汪之鳞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打一开始就不相信霍渊有本事击退蛮军，此刻听到霍渊有着他所不知的强大力量，他哪里还能坐得住！
汪之鳞死死盯着江涛，“江涛！你说清楚！什么‘远超预估的力量’？难道青州境内，还有我等不知的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