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和建州两地?!”
圣德帝的声音拔高,带着尖锐的抗拒。
之前崔明远提议让霍渊继承睿王的爵位就已经让他很难受了,谁能想到纪文忠更过分,竟能提出将两州之地划给霍渊作为封地!
“那逆子配吗?!他父亲霍北山也不过领一青州!咳咳……朕……朕……”
汪之鳞眼珠一转,只觉这个提议妙极。
建州是霍渊打下来的,青州他早已实际控制,朝廷根本无力收回。
划为封地,不过是承认既定的事实!
但此举,一来能暂时稳住霍渊,二来将抵御蛮人,治理两州的重担和消耗完全甩出去。
这样朝廷还能坐收名义上的臣服和可能的赋税,虽然这赋税能否收上来暂且存疑。
还有就是……这封地划也就是暂时划出去,朝廷日后若想收回,霍渊只要敢反抗,至少他们能站住大义!
这崔明远,果然深谙权术!
江涛则在心中暗叹,好一招以退为进!
朝廷实际付出的代价极小,却能在面子上极大满足霍渊,让他没有立刻翻脸的理由。
只是……这等于默认了霍渊的割据之势啊!
钱万钧等人暗暗松了口气,不用立刻掏大笔真金白银了!
封地?反正是霍渊自己打下来占着的。
封号?不过是个名头。
只要霍渊肯接受,朝廷就能喘口气。
“陛下!”
崔明远适时接口,语气带着一种“为君分忧”的诚恳,却字字诛心。
“此乃以退为进啊!睿王殿下……沉疴难起,青州军政早已由世子代掌,名不正则言不顺。至于建州,若无霍世子力挽狂澜,此刻仍在蛮人铁蹄之下!朝廷将此二州‘正式’赐予霍世子为封地,是彰显陛下恩德浩荡……”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皇帝的脸色。
“另外睿王爵位……世子怕是嗤之以鼻。他们父子嫌隙已深,用‘睿王’之名安抚,恐适得其反,反增其怨怼。不若……另赐新封号,彰显朝廷‘破格’恩赏!”
“新封号?”圣德帝喘着粗气,眼神阴鸷地在几位重臣脸上扫过。
他已别无选择。
崔明远提议,看似安抚,实则充满了算计。
划两州为封地,表面风光无限,实则是将一块烫手山芋丢给霍渊,让他去面对随时可能卷土重来的蛮族和两州战后凋敝的烂摊子。
不用“睿王”封号,更是赤裸裸地羞辱霍北山,暗示霍渊的得位不正,父子彻底决裂。
“哼……”圣德帝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冷哼,带着浓重的屈辱和无奈,“那新封号……给什么好?”
崔明远的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譬如……‘镇南’?既褒其收复建州,驱逐蛮人之功,亦……期其永镇南域,勿生他念。”
一股腥甜再次涌上圣德帝的喉头,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才勉强压住那股喷血的冲动和破口大骂的欲望。
圣德帝再次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明黄的帕子上晕开的猩红越发刺目。
“陛下息怒!保重龙体啊!”内侍慌忙上前。
汪之鳞立刻躬身,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
“陛下,崔尚书之议,老臣附议。此乃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赐霍渊王爵,裂土封疆,非为酬庸,实为羁縻!使其名位尊崇,心存感念,更能专心为朝廷震慑蛮狄。此乃以虚名换实安之上策!待朝廷恢复元气,江南稳固,再徐徐图之,方是正道!”
“臣等附议!”
崔明远、纪文忠、钱万钧等重臣齐声应和。
江涛犹豫了一下,也低下了头,“臣……附议。”
他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看似体面又能避免即刻冲突的选择。
圣德帝咳得浑身颤抖,眼前阵阵发黑。
他看着殿下躬身一片的臣子,心中充满了被逼宫的愤怒和深深的无力感。
他明白,汪之鳞说的“徐徐图之”多半是空话,朝廷很可能永远失去青州和建州了。
但他更清楚,他病体沉疴,朝廷虚弱不堪,这就是目前最好的方法。
若强行反对,不仅可能立刻逼反霍渊,还会让眼前这些各怀心思的臣子离心离德。
“镇南王?”
圣德帝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他咀嚼着这三个字,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弧度。
“咳咳……好……好一个镇南王!”圣德帝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怨毒和无力。
他知道,这是目前朝廷唯一能做的,也是唯一能稍微挽回点颜面的选择。
“拟旨吧……咳咳……就依汪卿、崔卿所议!封霍渊为镇南王,总领青州、建州军政要务!务必……要写清楚!他霍渊镇守的是朕的南疆!他收复的是朕的建州!要他……恪尽职守,勿负皇恩!”
说完这段话,圣德帝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瘫软在龙椅上,大口喘着气,眼神空洞地望着殿顶,再不看任何人一眼。
那份帝王的尊严,在赤裸裸的实力差距和权臣的逼迫下,被碾得粉碎。
“陛下圣明!”汪之鳞等人齐声应道,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带着一丝尘埃落定的虚脱。
汪之鳞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色,迅速道,“臣等遵旨!陛下英明决断,实乃万民之福!臣即刻草拟封王诏书,并附上陛下嘉勉之语及……‘期许’。”
他特意加重了“期许”二字,意指方才提到的让霍渊承担守土全责的要求。
“同时,密令青、建二州所有暗桩,务必全力探查霍渊底牌,尤其是那支‘奇兵’的虚实!还有睿王幼子霍泽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就在所有人都能看出圣德帝心情欠佳,准备告退下朝时,一个略带犹豫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工部侍郎,他顶着巨大的压力,小心翼翼地出列,躬身道。
“陛下……陛下保重龙体。如今……如今镇南王既已收复建州,逼退蛮族主力,北境威胁暂解……臣斗胆请问,朝廷……朝廷是否该考虑择日……回銮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