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光这些两脚羊!”
当刁莽、马元超和周瑶尽起兵马增援时,守城的鞑子表现得相当激进。
十万守军只留三万,其他兵马全都出城,追向赵家军。
而且追击得还很有章法。
整体呈镰刀状,锋刃恶狠狠地砍向赵家军。
上来便是以命搏命的架势,给赵家军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他奶奶的!”
刁莽略作观察后,便一针见血道:“他们这是吃一堑长一智,提前专门演练过这种战法啊!兄弟们,都给老子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不要被他们给拖住,快冲!”
“夫君……”
周瑶望向北方,只觉血气冲天,真的很担心。
自从披挂上阵以来,她从来没有这么心慌过,感觉二十多万鞑子似乎瞬间发生了质变。
无论是士气、战力,还是配合,都堪称鞑子最强。
最为要命的是,他们对赵家军特别了解。
追击的时候灵活多变,还总是在小范围内制造以众打寡的局面。
两打一、三打一、四打二、六打三……
这种情况到处都是。
单兵悍不畏死,团战又那么务实,还不贪功,不冒进,协同推进……
这已经不是太稀奇了。
而是自打赵家军和鞑子交锋以来,头一次遇到。
赵家军不太适应。
周瑶亦是如此。
不能说鞑子开始用脑子打仗了。
他们这俨然是充分汲取了以前对战赵家军时的经验教训,又结合自身的软肋,彻底做出了改变。
守城的主将必然是个大熟人!
“特娘的,这些怯薛军改性了?”
赵安已经带着两万多兵马连突三回了,还是没能突破五万怯薛军的围攻。
他们仿佛构筑了一个巨大的金钟罩,死死地将他困在其中。
他往哪里突,他们就会往哪个方向移动。
一直以来,鞑子都是以冲锋见长。
怯薛军更是如此。
先前和赤尔乎大战,那厮率领的五万怯薛军还能兼顾防守,在鞑子兵马中,显然算是另类了。
但这五万怯薛军防守做得更好,甚至完全不输他早期在西北组建的赵家军。
那些赵家军历经众多防御战,对于如何防守,很有心得。
也成功让鞑子不再攻打西北十二卫,尤其是西州卫和赵家屯。
鞑子至今提到那里,估计依然很头疼。
由此也可以看出,这些怯薛军在防守这一块,必然是下了苦功夫的。
他们本就擅长冲锋,一旦把人困住,又有其他兵马能够拖住援军,即便是赵安亲自率领的赵家军,也会很危险。
看得出来,鞑子在上都布下了一张很大的网。
很有可能多次演练过。
不然刁莽等人不可能到现在还没有打过来。
而且这张网摆明了是冲着他来的。
鞑子中何时出现了这等厉害人物?
上都城墙上。
漆王负着双手,眺望北方。
没有喜怒哀乐,没有怡然自得,只是目光如炬地看着。
一个个斥候来去如风,向他及时禀明战场上发生的一切。
“启禀王爷,眼下刁莽、马元超和周瑶所率兵马已被全部拖住!”
“王爷,赵安率军突围三次,都没成功!这次咱们是不是能够杀了他了?”
漆王稳如老狗道:“演练时本王都说过多少遍了?此子异常狡诈,不把他给挫骨扬灰了,谁也不可洋洋得意!”
“小的罪该万死。”
“行了,大敌当前,继续去探!”
如果其他鞑靼七王还活着,他们看到此情此景,必然会觉得眼前这位是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殊不知这便是漆王兵败开封后,苦苦追寻的。
他被达仁汗调回圣都,赋闲在家,没有自甘堕落,而是钻研赵安和赵家军。
为此,他对自己参与或者耳闻的所有战役都进行了复盘。
甚至还屈尊去拜访了大量“残兵败将”,询问他们战时的各种细节。
从去年到今年,他夜以继日,有段时间还近乎不眠不休,不停地写啊写。
足足写了上千页与赵安、赵家军有关的资料和总结。
然后又琢磨新战法,向达仁汗毛遂自荐。
在达仁汗一再拒绝之下,他割面以明志,让自己变得万分丑陋,后又自断左臂!
只是对于这位鞑靼的掌控者来说,鞑靼八王早已是过去式。
漆王就是总结得再好,写得天花乱坠,哪怕拔刀自刎,也无法让他改变主意。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赵家军在大湖盆地势如破竹,刁莽和马元超又攻坚破难,不断逼近上都。
他想起了漆王的判断。
漆王说赵安夺得大湖盆地后,必夺乌梁海,还会夺上都。
因为乌梁海位于圣都西北,上都位于圣都东南。
这样能够形成对圣都的对冲之势。
哪怕他不直接攻打圣都,鞑靼上下也会有勒脖之感,会很难受。
达仁汗接见了他。
君臣密谋三天三夜。
漆王获得了操练怯薛军的大权。
半个月后。
看到怯薛军的改变,达仁汗大喜过望,又让他苦练其他兵马。
也就是准备增援上都的兵马。
漆王结合自身总结,扬长避短,拿出了比赵安操练赵家军更狠的法子,让他们大练特练了一个多月。
随后赶到上都,又让守军恶补防守。
上都以南百里处的阻击战也是他的手笔。
他要让刁莽等人打得艰难些。
这样以他对赵安的了解,赵安必会突临上都,鼓舞士气,妄想直接拿下!
可以说目前整个事态的发展,和他预想中的一模一样。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漆王语气淡然却暗藏杀机道:“赵安啊,本王为了求一个与你再战的机会,不惜自毁容貌,自断一臂,是无法上阵杀你了。”
“但如今的你和赵家军于本王而言,便如那衣不蔽体的青楼女子,本王倒是要看看你们还如何独领风騒。”
“我鞑靼的儿郎们,尽情享受这场宰羊屠神的饕餮盛宴吧,赵安将被你们一举拉下神坛。他们带给鞑靼的屈辱,也将由你们洗刷。”
看着如兽潮一般涌动的鞑子兵马,赵安快速让自己平静下来,面沉如水。
鞑子崭露锋芒,威力大增的关键在于“变”!
这种变化还是建立在熟知赵家军战术的基础之上,然后做出针对性部署的。
比如他以盘龙阵突围时,鞑子“掐头去尾”,不惜一切代价封堵他这个“龙头”,随后又以重兵去切龙尾。
每次想要切的赵家军也不多,一两千罢了。
但他们占尽人数优势,只要切成功了,切下来多少就会屠戮多少。
赵安在杀不完眼前鞑子的情况下,又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赵家军被这么切?
所以发现被克制后,他果断放弃以盘龙阵来突围。
还有,当他兵分三路,来回穿插,并且故意设伏,想要包抄切割一些怯薛军,以壮声威时,怯薛军牵制另外两路的同时,死咬他所统率的兵马。
还是采用“掐头去尾”的战术。
这让他不得不重新合兵一处。
另外,攻打上都的主力是刁莽在齐鲁大地拉起来的兵马。
赵安以前都没带他们打过仗。
盘龙阵也是刁莽传授给他们的。
赵安和他们之间还是缺乏默契。
反倒是他从大湖盆地带来的五千蕃兵,因为一直都是他在亲自操练,挑选的又都是精锐,跟着他突围给鞑子造成的威胁更大些。
这种情况下,很考验他的临阵指挥能力。
他迅速思忖后,脑海中又浮现了西楚霸王的身影。
一直以来,他都是以项羽为参照来打熬自身,不断超越自我的。
打到乌梁海,又要了钟玉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弥补了缺憾,又平衡了阴阳,体内的气血竟然更旺盛了。
也许,他也该拼尽全力当一次霸王了!
于是,他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做减法!
两万多兵马太多了。
五千还是多!
他只要一百!
对,从蕃军和刁莽拉起来的兵马中挑选一百精兵强将搞快攻!
他让其他兵马尽皆防守后,冲着百人小队道:“战场之上,万变不离其宗!当你足够强时,可以千军辟易,横扫八方!尔等可敢随本王一战,大破怯薛军?”
“敢!!!”
百人嗔目嘶吼,战意滔天。
“杀!”
赵安把腰刀换成了长枪,纵马飞驰,踏入鞑子之中,左扫右刺,连杀八人。
一百悍勇见状,都是肌肉怒贲,狂挥兵器,跟着他一起杀。
鞑子似乎也料到他会逞“匹夫之勇”,盾牌、箭矢、暗器等一起上。
而且以万人围困百人!
“这等寻常手段也想阻本王?真是笑话!”
赵安此时已经快成了一道闪电。
他躲过暗器之后,手中长枪如千斤之锤,在短短数息之间便冲破了鞑子的盾牌阵,继续厮杀。
他没有突围,更没有避重就轻,就是往鞑子最多的地方冲。
“只带这点人马也敢逞勇?当我们死了吗?”
“兄弟们,快围住他们,杀了他!”
“你们都别忘了,杀了赵安是可以封王,赏万金,食邑万户的!”
……
鞑子们被漆王操练得心气极高,如漫天遍野的狼群一样咬向赵安,不死不休。
“鞑妖,你们就这点能耐吗?”
赵安冷笑一声,长枪如龙,席卷八方。
鞑子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鲜血随着他一路蔓延,曲曲折折,不曾断绝。
正在死守的赵家军将士们见状,都是热血沸腾。
太燃了!
早就听闻王爷既能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也能于千军万马之中如入无人之境。
他们想象过,也期盼过有朝一日能够随他一起大战鞑子。
但当亲眼看到,他们才发现自己所想远不及此时所见。
他竟只带一百兵马在鞑子大军中杀得天地变色。
当世还有谁能做到?
很快,赵安回到军中,大声道:“告诉本王,还剩多少人?”
“九十!”
“还敢战否?”
“战!”
于是,九十兵马又随他冲出。
一盏茶后返回。
赵安再次询问:“还剩多少?”
“八十五!”
“再战!”
又是一盏茶,浑身上下溅满鲜血的赵安看着和他差不多的将士道:“如何?”
“还剩八十二!”
其他兵马闻言,都是十万火急道:“王爷,我等求战!”
太强了!
他们既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只带一百兵马,冲锋三次,杀了那么多鞑子,还能剩那么多人。
简直就是神迹!
本来他们还觉得自己被鞑子给克制了呢,现在看来,克制他们的是内心的恐惧!
鞑子变了又如何?
赵家军一路杀到今天,何曾瓜怂过?何曾畏惧过?何曾认输过!
以王爷之尊,都敢进进出出,一马当先。
他们还有什么理由不死战,不破敌?
“你们继续看着!”
赵安声如雷霆道:“再战!”
这一次,他能够明显感觉到鞑子怕了。
成片避着他的情景一再发生。
他率众大肆砍杀一番后,趾高气昂地回到军中道:“多少?”
“未亡一人!”
“威武!威武!威武!”
整个赵家军吼声震天,士气不知道飙涨了多少倍!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鞑子都很沮丧。
赵安找死了四次。
他们使尽浑身解数却还是没能杀了他。
而且他最后一次冲锋,让他们感觉自己原形毕露了。
所谓的脱胎换骨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他们还是打不过赵家军啊!
甭管是哪一路的!
赵安挑了百人便把他们给打爆了……
赵安见时机差不多了,振臂一呼道:“众军听令,给本王屠了他们!敢言突围者,杀!临阵退缩者,杀!这一战打赢了,你们便是脚踩怯薛军,攻破鞑子陪都的‘定北军’!赵家军中,定北军将如雷贯耳!”
“定北军……”
将士们闻言,都好像看到了属于他们的战旗,属于他们的荣耀,皆是把自己当成了那冲杀四次的一百悍勇,闷着头往前杀!
神奇的是,他们配合得越来越娴熟,打得也是越来越顺。
怯薛军针锋相对了没多久,便被冲得晕头转向。
这种情况他们也专门演练过,当即由一众万骑长分兵稳住阵脚。
然而合兵之后再次被冲乱。
如此重复了数次,他们四处告急,都要撑不住了。
就在这个时候,刁莽率兵杀来了。
他和赵安里应外合,直接把怯薛军给掀了个底朝天。
其他鞑子兵马想要增援,却又反过来被马元超和周瑶给拖住了。
眼看着怯薛军被追着砍,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被拖住的鞑子不仅果断放弃了他们,还留下部分兵马殿后,剩下的立马赶回上都,片刻都不曾迟疑。
“这帮猢狲!”
马元超难以置信道:“难道他们连这种局面都演练过?这是本将见过的做得最绝的一路鞑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