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青那一声“我保了”,声如洪钟,掷地有声。
话音在棋剑乐府中盘桓不绝,震得梁上尘埃簌簌而落,也震得北莽王庭那几名供奉脸色铁青,却再不敢多言半字。
他们扶着伤势,狼狈退走。一场风波,因北莽剑道第一人的强硬姿态,就此消弭于无形。
徐锋对此,似乎并未放在心上。
他只是又看了那仍旧有些茫然的黄宝妆一眼,什么也未说,便带着南宫仆射与青鸟,转身离去。
高调而来,悄然而去。
只留下一座江湖人眼中的销金窟,一个新得传承的琴奴,和一个心境大变的剑道宗师。
待到徐锋一行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乐府之外,黄青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他走到黄宝妆身前,看着这个单薄的少女,眼神复杂。他知道,从今日起,自己数十年的枯守结束了,但一个新的、或许更为沉重的责任,落在了肩头。
而棋剑乐府背后那位真正的主人,那位北莽女帝,在收到供奉传回的密报后,只是朱笔批了两个字。
“由他。”
自此之后,一个出手阔绰、剑术通神的西域马贩,其名讳开始在北莽的上层圈子里,悄然流传。
徐锋却未在任何一处久留。
车马辚辚,继续向着北莽腹地深处行去。
马车内,呼延观音正襟危坐,神色间再无初见时的惶恐,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与信服。她闭着眼,眉心处似乎有微光流转,片刻后,她睁开双眼,声音带着一丝凝重。
“公子,血鸦传回的消息,与我方才望气所见,可以印证。”
徐锋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眼皮都未抬起,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呼延观音定了定神,继续说道:“北莽草原西部的柔然部落,突然举兵,攻下了三座边城,如今兵锋正盛,直指左帐王庭。女帝震怒,已下旨,命军中新贵董卓,率部平叛。”
徐锋手指一顿,终于抬眼,看向呼延观音:“这个董卓,气运如何?”
“雄浑,霸烈,带着血腥气,是一头初出牢笼的猛虎。”呼延观音斟酌着词句,“但他的气运之上,缠绕着一股阴鸷的死气,似有人在暗中算计。我观柔然部落的气运,虽一时暴涨,却根基不稳,更像是一柄被人递出去的刀。”
徐锋嘴角微微翘起。
一柄被人递出去的刀。这个说法,很贴切。
他早已从“血鸦”的情报中得知,煽动柔然叛乱的,正是与董卓素来不睦的右帐王庭。他们的算盘打得很精,借柔然之手,消耗董卓的兵力,最好是让这头女帝新宠的猛虎,折损在西边那片混乱的草原上。
这盘棋,在北莽朝堂的那些人看来,或许已经算得上精妙。
可在徐锋眼中,却看到了一个更好的机会。一个在北莽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内部,楔下一颗钉子的绝佳机会。
他放下玉佩,对车外赶车的青鸟吩咐道:“改道,去董卓的行营。”
数日后,一片黄沙漫天的荒原之上。
董卓的军帐之内,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董卓,人如其名,身形魁梧如熊,面容粗犷,一脸的横肉,眼神中透着一股子难以驯服的暴戾。他一脚将身前的案几踹翻,对着帐下一众将领咆哮。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连柔然那群狗崽子的影子都摸不到,本将军要你们何用!”
将领们噤若寒蝉,无人敢言。
柔然骑兵来去如风,飘忽不定,将他们的大军耍得团团转。他们空有一身力气,却像是打在棉花上,憋屈至极。
就在此时,帐外亲兵来报,说有个西域马贩,求见将军,声称有办法能预测柔T然骑兵的动向。
“马贩?”董卓眉头一拧,眼中凶光一闪,“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消遣本将军了?拖出去,砍了!”
“将军且慢。”
一个略带慵懒的声音,自帐外传来。
徐锋掀开帐帘,缓步而入。他依旧是那副马贩打扮,面对这帐中肃杀之气,面对董卓那几乎要吃人的目光,脸上却无半点惧色,反而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他身后,南宫仆射与青鸟一左一右,神色冷峻。
董卓看着这个突然闯进来的年轻人,眯起了眼睛。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三人,绝非寻常商贩。
“你有办法?”董卓的声音低沉,带着浓浓的怀疑。
徐锋不答,只是走到军帐中央那巨大的沙盘前,随手捻起一撮沙土,又抬头看了看帐篷的缝隙,仿佛在看外面的天色。
他也不多言,只是伸出手指,在沙盘上三个不同的位置,轻轻点了点。
“今日午后,柔然一部五百骑,会出现在这里取水。明日清晨,他们的主力,会经过这条干涸的河谷。后日,他们的补给队,会抵达这座山丘。”
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帐中诸将闻言,皆面露不屑。这般言之凿凿,简直如同儿戏。
董卓死死盯着徐锋,那双暴戾的眼睛里,满是审视。他沉默了半晌,最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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