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爬上田埂,凉是凉了点,但却不带腥,
璐璐伸手进雾,掌心向上,接住的只是普通露水,没有锈,没有血。
“今天毒应该还没到。”她轻声说。
夏夏把斗笠倒扣,当篮子,里头躺着五粒红豆,颜色淡得几乎像扁豆。
“毒气请假,土地就肯开门?”
“不肯呢,”璐璐连忙摇头,“但得先递名片。”
于是她蹲下身,用鞋尖拨开表土,露出下一层:灰,白,细,像放凉的灶灰。
轻轻的抓了一把,指缝漏风,灰不黏手,也不发热——这才是毒土的真面孔:
云南的毒,
常常沉默,
像把锁,
不滴血,
只认口令。
而莲花师姐从竹篓里抽出一张旧地图,纸面被虫蛀出密密麻麻的孔,
于是把地图铺在灰土上,用树枝沿孔洞连线,连出三个字:
“我来了。”
夏夏呢,在一旁眨眼:“这也算口令?”
“算的。夏夏三妹”莲花点头,“根据书中记载云南这些毒土最怕被人记得,你报个到,它就不好意思装死。”
三人同时抬脚,在“我来了”三字上各踩一印,
脚印不深,却带起一股凉风,灰土突然合拢,把地图吞掉,表面又恢复平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紧接着,一行极细的气泡从地下升起,“啵啵啵”连成一条虚线,指向不远处的野芭蕉。
璐璐跟上,一边走一边把红豆撒在气泡线两侧,
“先撒豆,再挖沟,”她说,“让土地自己挑错。”
野芭蕉叶大,叶背积着昨夜瘴烟,烟不浓,
莲花则轻轻踮脚,用竹片轻轻刮烟,刮满一囊,转身倒进刚踩出的脚印坑里。
“借点烟味,替豆子开路。”
夏夏笑:“这。。。。烟也能借的么?”
“当然了,”莲花把竹囊倒扣,“它天天在这,早腻了。古语有云万物都能借,关键看我们人怎么利用咯”
烟落坑,灰土立刻泛出一点潮,颜色由白转银,
璐璐趁机把第一粒红豆按进银灰,指尖不压,只点:
“点到为止,剩下的让它自己琢磨。”
一分钟过去,豆面毫无动静,
五分钟过去,银灰微微鼓起,
忽然,“噗——”声音极轻,灰里喷出一缕笔直的细尘,高不过指,随即散成花状。
花心里,红豆已立起,外皮裂出两根透明细丝,丝头左右摆动,像学走路的触角。
在云南,
种子不喊疼,
只伸天线;
天线对上了,
毒土就放行。
日头升高,雾开始收,却不是散,而是往地下渗。
雾线所到之处,银灰变暗,结成一块块指甲大的薄片,薄片边缘自带细小锯齿,像微型瓦。
夏夏用自己盘古斧背轻敲瓦片,“叮——”
声音清脆,带着回潮,
“雾在提醒。”她侧耳聆听,“大概再有五分钟,毒要关门。”
莲花掏出半截竹筒,筒口蒙纱布,里头关着昨夜收集的凉雾。
她把筒口对准红豆幼苗,轻轻挤压——
“嘶——”
凉雾喷出,成一条细线,线在豆苗上方停住,自动盘成一只小钟,钟口向下,把豆苗罩住。
雾钟内壁凝满水珠,水珠顺着钟壁下滑,滴在银灰瓦片边缘,发出“嗒嗒”轻响,像给土地打更,
瓦片被水珠一敲,纷纷侧身,让出一条细缝,缝底露出深褐色土,这似乎才是没中毒的生土,
璐璐蹲身,双指并拢,沿缝插下,把豆苗根须引进生土,动作轻得像给婴儿换枕。
“生土当床,毒土当墙,”她解释,“让豆自己住夹层。”
时间来到了正午,这时的太阳直射,雾钟被日光照透,散成一道小彩虹,彩虹落在瓦片上,瓦片立刻收缩,重新化为普通灰粉,
灰粉表面,豆苗两片真叶已展开,叶色淡绿,
夏夏把斗笠盖在豆苗头顶,给种植下去的红豆遮光,嘴里还嘟嘟啷啷说道
“别晒晕,慢慢来。”
莲花拿出指甲大的一小坨白菌,菌体半透明,
“从橡树根上借的,爱吃硝酸盐。”
她把白菌掰成微粒,撒在灰粉上,微粒一触灰,立刻融化,渗成一圈淡淡湿痕。
湿痕范围,正好是豆苗根须即将抵达的边界。
“先画个圈,简单意思一下顺便告诉毒别越界。”
璐璐蹲在旁边,用树枝在地上写日历:
“第一天,豆未死,土未爆,烟未咬人——应该是合格。”
她转头,对远处灰蒙蒙的山峦竖起两根手指,比了个“V”,不是胜利,是“两日后再见”。
在云南,
种红豆不是打仗,
是劝——
劝毒让一条缝,
劝豆学一点赖,
劝太阳别急着盖章。
风掠过,豆叶轻轻颤,
像在说:
“收到,明天继续试。”
夜里,
云南把雨调成细丝,悄悄的下,
璐璐怎么也睡不着似乎还在想着种植下去的红豆,下意识披一块塑料布蹲在垄边,听雨敲灰土,声音轻得几乎像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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