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
院里传来一声冷喝,两名护院骤然从墙下现身。
臂粗的长棍迎面扫来,陆停舟往后一闪,险险避开。
“姑爷?”
两名护院看清是他,连忙收手。
“您……怎么从这儿进来了?”其中一人迟疑开口。
他确信自己没听到敲门声,纳闷地看了眼同伴,同伴轻轻摇头,示意自己也未听见。
在这黑漆漆的清晨,四邻皆在安睡,谁能想到陆停舟不走正门,偏偏翻墙进院。
他俩看着陆停舟清俊绝美的脸,暗自庆幸,好在刚才未下死手,否则将这位陆少卿打得鼻青脸肿,明日池六娘的亲还成不成了。
两人后怕之余更觉奇怪,未来姑爷不是大理寺高官么?怎么有这蹿房跳瓦的毛病。
陆停舟淡淡道:“下值路过。”
两名护院一噎。
下值就下值,天不亮跑来绣坊做什么?
急着见未婚妻吗?
没听说陆少卿是这种儿女情长的性子呀。
他们是宁安县主亲自挑选的护院,县主曾对几人再三叮嘱——
“你们以后的主子是个脾气好的,别仗着她仁善就轻视怠慢,她看在我的面上或许会宽容两分,但她那位夫婿可不好相与,你们若被撵了回来,休怪我不客气。”
所以在护院们来到绣坊之前,他们已记住了两件事。
一,恭敬池六娘。
二,别惹陆少卿。
眼下看来,陆少卿的性子如何不好说,但他对池六娘应是挺上心,否则怎会干这种傻事。
两名护院对望一眼,一人道:“姑爷,眼下时辰尚早,六娘怕是还未起身,您……”
“无妨。”陆停舟打断他。
他翻墙进院不为别的,只是突然生出一个念头,想替池依依试一试院中的守卫。
但他一进来就明白,池依依把人用得挺好,无需旁人操心。
护院更加纳闷。
姑爷到底想干嘛?等着吃早饭不成?
“你们何时换值?”陆停舟突然问。
护院怔了下,回道:“还有半个时辰。”
陆停舟抬头望向东侧的灶屋,那里的烟囱冒着隐隐白烟,如雾气一般飘散在半空。
“这么早就有人做吃食?”他问。
听到这话,护院笑了。
“姑爷不知道吧,绣工们时常在夜里赶活儿,六娘特地定了一个规矩,无论哪晚,灶上必须煨着热热的吃食,谁若饿了就自个儿去拿,好吃又管饱吃。”
包括他们这些巡夜的护院和伙计在内,只有吃不完,没有不够的。
护院们出身县主府,以前的待遇自然不差,即便如此,县主府备的夜宵也大多是馒头之类的干粮,哪像绣坊这里,隔三岔五就换新鲜口味,还会照顾各人的喜好和忌口。
护院本是个辛苦活儿,但几人才来没多久,脸上的肉竟然多了,腰也粗了。
这可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五个人私下一合计,绝不能给新主子留下一个饭桶的印象,因此每日不到吃饭的正点儿,绝不去厨房觅食。
尽管如此,想起待会儿的早饭,护院仍是暗暗吞了吞口水。
绣坊的厨子是池六娘花了重金聘来,做菜的手艺绝不输给外面的酒楼。
他们半夜巡逻经过厨房外头,闻到好大一股骨头汤的浓香,不知今早又有什么好吃的。
陆停舟听了护院的解释,轻轻一笑。
若非今早过来,他竟不知池依依店里还有这样的安排。
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熟悉她了,不想每次都有新的发现。
他朝东厢房望了眼。
他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因着池弘光忽然闯入,他被池依依藏进左边的卧房。
她的卧房陈设简单,不像闺阁女子的住处,更像一个临时休憩之地。
仔细想来,她回京以后一直住在绣坊,从未回过池家,不知她原来的住处长什么样子,是会精心布置,还是压根无暇顾及。
她总是把身边人照顾得很好,让人很容易忘记她也只是一个小姑娘罢了。
陆停舟眼中泛起一抹深思,两名护院望着他,左右为难。
这位是未来姑爷,请他走不是,任他留在这儿也不是。
两人只好陪陆停舟呆站着,勉强尽一尽守护后院之责。
天边现出一丝鱼肚白,院里响起几声骚动,一黄一白两只小狗不知从哪儿跑了出来。
陆停舟抱起白色的那只,略掂了掂,手感实沉。
黄色那只绕着他嗷嗷轻叫,卷翘蓬松的尾巴激烈晃动,甩出一道残影。
护院笑道:“不愧是姑爷,这两只小家伙平日极凶,咱们想摸摸都不成。”
“是么?”
陆停舟捋了捋怀里那只的耳朵,小狗的耳朵扑楞了一下,哼哼唧唧躲开,把脑袋往他胳膊底下藏了藏。
护院羡慕地看着他俩:“可不是嘛,别看它们一个叫馒头,一个叫花卷,名字取得随意,性子却不好惹。”
陆停舟逗狗的动作一顿。
名字很随意么?
是他取的。
不过……好像是没怎么用心,池依依当时一问,他就随口一说,没想到她当真用了。
脚边的花卷围着他转了半晌,没得到和馒头一样的待遇,屁股一扭,走了。
陆停舟笑了下,把馒头放在地上。
“告诉池……六娘,让她以后给它们少喂些。”
才几个月大的小狗,身上摸不到一根骨头,入手全是肉。
护院笑着应了声:“姑爷要走了吗?”
也该走了,一会儿天亮起来,给人瞧见他从绣坊出去,对池六娘的名声多不好。
虽说马上就要成亲,但毕竟还没成不是吗。
陆停舟看出护院的心思,微微一哂。
这些人原是宁安县主手下,难免心高气傲,但他们短短数日就能为新主子着想,足见池依依收服人心很有一套。
“走了。”
话音未落,忽听“吱呀”一声轻响,伴着“汪”的一声狗叫。
陆停舟回头,只见厢房的窗户打开半扇,屋里亮起一星灯火,池依依抱着小狗花卷站在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