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恪正要回应,营地中央的大帐突然掀开,一个银甲少年大步走来。
阳光在那身亮甲上跳跃,衬得来人如同天神下凡。
常钰在陈恪五步外站定,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末将参见侍郎大人。"常钰抱拳行礼,声音洪亮得整个营地都能听见。
陈恪嘴角微扬,上前一把扶住常钰的手臂:"常参将不必多礼。"
"礼部诸位大人远道而来,辛苦了。"常钰转向陈恪身后的官员,声音爽朗,"营中已备薄酒,请随我来。"
陈恪看着常钰游刃有余地应付礼部官员和太监,心中暗赞。
这位怀远侯世子不过二十出头,待人接物却已显出名门风范。
待众人走向中军大帐,常钰突然回身,一把拉住陈恪的手臂:"子恒,随我来。"
两人穿过几顶帐篷,来到一处僻静的小帐。
常钰掀开帐帘,里面竟摆着一桌简单酒菜。
"知道你吃不惯官宴。"常钰咧嘴一笑,"特地让火头军备的。"
陈恪心头一暖。
常钰虽是将门虎子,却总能在细节处显露出对他的了解。
这种默契,该不会是怀远侯府量产的吧?
"子恒,我可没给你丢脸。"常钰给陈恪斟满酒,眼中闪着自豪,"喏,这帮农家子,如今是正儿八经的正规军了。明儿指定让你长脸。"
陈恪接过酒杯,笑着斜了他一眼:"怎了?你才是主将,怎么说给我长脸?是给你老子长脸。"
这话说得巧妙,既撇清了自己对新军的控制,又暗赞常钰治军有方,让怀远侯常远志脸上有光。
常钰果然耳根微红,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说正事。"陈恪放下酒杯,声音压低,"文长在苏州如何?"
常钰的表情突然凝重起来。他放下酒杯,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画着圈:"文长的能力子恒是了解的,不然子恒也不会举荐他。此番新军驻扎苏州,军需全赖他调拨,无一错漏,只是..."
陈恪皱眉:"大哥,这时候还给我卖关子?"
常钰叹了口气,真的难以启齿。
这事说来还与陈恪有关——徐渭以秀才功名破格代掌苏州府,本就是陈恪向嘉靖力荐的结果。
苏州官场明面上不敢反对,暗地里却流言四起,说徐渭不过是抱紧了陈恪的大腿,本人并无真才实学。
"那些酸儒..."常钰咬牙道,"整日拿文长的功名说事。说什么'秀才知府'贻笑大方,还有人写匿名揭帖,说他...说他..."
"说他什么?"陈恪的声音冷了下来。
常钰喉结滚动:"说他不过是陈侍郎门下走狗。"
帐内一时寂静,只有远处士兵操练的号子声隐约传来。
常钰以为陈恪会勃然大怒,或是忧心忡忡。
谁知陈恪突然哈哈大笑,笑声震得帐篷都在微微颤动。
"这有什么好难言的?"陈恪拍案道,眼中精光闪烁,"这是好事啊!"
常钰愕然:"好事?"
"他徐渭本就只有秀才功名。"陈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欲戴其冠,必承其重。若连这一关都闯不过去..."
他放下酒杯,声音突然轻得像片羽毛:"别说他了,我都得向皇上请罪。"
常钰浑身一震,这才明白陈恪话中深意。
徐渭的困境,正是嘉靖破格用人的试金石。
若徐渭挺不过去,不仅他自己仕途尽毁,连举荐他的陈恪也会被质疑识人之明。
"文长知道吗?"常钰小声问。
陈恪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以他的聪明,岂会不知?"他顿了顿,"但他最爱面子,这些话我若挑明,反倒伤他自尊。"
知乎收藏夹《明代官场心理学》自动翻开:【当你举荐的人遭遇非议时,请记住——过度的保护反而会害了他】。
常钰若有所思地点头,突然压低声音:"对了,张居正前日来过军营。"
陈恪的指尖在酒杯边缘轻轻一划:"哦?他来做什么?"
"说是例行巡检。"常钰的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但我看他那双眼睛,一直在新军的火器上打转。"
陈恪轻笑一声。
张居正这是急了——失去东南武选司的控制权后,想从新军装备上找突破口?
"无妨。"陈恪拍拍常钰的肩膀,"让他看看也好,也让他知道阻止我改革军制,对他并没有多少好处。"
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刘福的声音:"禀参将,礼部大人们问何时开始演练?"
常钰看向陈恪,后者微微颔首。
"告诉他们,本将即刻就到。"常钰起身,整了整铠甲,又对陈恪低声道,"晚上再详谈。"
"穿越者守则第二百八十八条:"陈恪在心中默念,"当你重返旧部时,请记住——真正的羁绊不会因时间或距离而淡化。"
陈恪与常钰在大帐中谈完徐渭之事后,便一同走出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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