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献俘大典(十二)(1 / 1)

太庙前的广场陷入一种奇异的寂静,甚至连秋风都屏住了呼吸。

六千新军的刺刀丛林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方才行云流水的变阵仿佛一场幻梦,只余下青石板上整齐的靴印见证着这场震撼的表演。

英国公张溶突然拍案而起,老国公绛紫蟒袍上的仙鹤补子剧烈抖动。

"好!"这声喝彩如同巨石投入静潭,勋贵席间顿时炸开一片叫好声。

阳武侯薛翰的玉带扣被震得叮当作响,灵璧侯汤佑贤的折扇"啪"地合拢,月白蟒袍随着他前倾的动作泛起波纹。

这些世代将门的勋贵们眼中燃着饿狼般的绿光——多少年了?

自土木堡之变后,他们这些靠军功起家的贵族就被文官集团压得抬不起头。

而此刻,那支从苏州之战崛起的新军,那些寒光凛凛的刺刀,正在撕开百年屈辱的阴云。

怀远侯常远志的虎纹玉佩在胸前轻颤,他望着高台上那个立于嘉靖身侧的年轻身影——靖海伯陈恪。

陈恪的金线蟒袍在十二旒冕冠的阴影下依旧耀眼,像一柄出鞘的剑,正为勋贵集团劈开重返权力中心的路。

"这才像朕的王师。"嘉靖的声音突然响起,如同玉磬轻叩。

龙袍广袖下的枯瘦手指轻抚鎏金栏杆,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这位修道多年的帝王此刻眼中精光暴射,哪里还有半分清修之人的淡泊?

黄锦立刻膝行上前,圆脸上堆满谄笑:"主子?"

"新军每人赏二十两。"嘉靖的指尖在栏杆上轻轻一划,留下五道浅浅的指痕,"从朕的内帑出。"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赐酒。"

黄锦躬身退下的瞬间,陈恪暗自咋舌,这倒在他意料之外,从内帑出就意味着,新军享受的是正正经经的皇恩。

知乎收藏夹《帝王心术解析》自动翻开:【当皇帝破例施恩时,通常意味着他看到了远超预期的回报】。

严嵩的白须突然一颤,徐阶慈眉善目的面具裂开一道缝隙,眼角皱纹里都渗出几分难以置信。

张居正更是浑身僵硬,靛青官袍下的脊背绷得笔直——谁不知道嘉靖的内帑比命还重?

当年户部借三十万两赈灾,这位皇帝可是用"修道渡劫"为由硬是讨了回去。

一刻钟后,宫门处突然涌出数列太监。

前排太监们捧着鎏金托盘,上面码放的银锭在秋阳下流淌着熔金般的光泽;后排太监抱着青瓷酒坛,坛口红绸在风中猎猎作响,像无数面小小的旌旗。

纪律严明的新军阵列开始骚动,刘福粗糙的手指死死攥着燧发枪,指节泛白。

这个青涩将领瞪着越来越近的银锭,喉结不住滚动。

去年此时他还在田里插秧,如今竟能站在太庙前领受皇赏?

"啪嗒"。

一滴浑浊的泪水砸在青石板上。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如同盛夏突如其来的骤雨。

那些被晒得黝黑的面庞上,泪水冲出道道沟壑,在阳光下泛着晶亮的光。

当第一个太监跪在队列前高举托盘时,站在首排的一名老兵突然崩溃般跪倒在地,这个曾在苏州城墙下射杀三名倭寇的汉子,此刻却不住的发抖。

"陛...陛下......"他粗糙的手掌悬在银锭上方,迟迟不敢触碰,仿佛那是不可亵渎的神物。

常钰的银甲在骚动的队列中格外醒目。

这位青年将军仰头饮尽御酒,酒液顺着下颌流过喉结,在护心镜上溅出细碎的光点。

他没有制止士兵们的失态,反而单膝跪地,佩剑重重插入青石板缝隙:"愿为陛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愿为陛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六千个喉咙里迸发的吼声震得太庙琉璃瓦嗡嗡作响。

那些农家子仰脖灌下御酒的模样,像极了他们父辈祭祖时的虔诚。

酒液混着泪水滚入粗布军服,在靛蓝底色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高台上的嘉靖微微眯起眼,十二旒玉藻后的目光扫过那些涨红的面庞、颤抖的手指,最后落在陈恪平静的侧脸上。

这位年轻的靖海伯正垂首而立,金线蟒袍上的蟒纹在帝王注视下微微蠕动,仿佛随时会破空而去。

穿越者守则第二百九十条:"陈恪对着满地泪痕默念,"当你要巩固权力基础时,请记住——真诚的感激比虚伪的忠诚更有价值。"

"好一个陈子恒。"嘉靖在心中默念。

新军士兵望向陈恪的眼神,竟然与望向自己的如出一辙——那种混杂着敬畏、感激与狂热的目光,正是最完美的忠诚。

黄锦适时凑近:"主子,共赏银十二万两,御酒一百二十坛......"

嘉靖摆摆手打断他,龙袍下摆扫过丹陛时带起一阵清风。

这些银两不过是从苏州抄没的赃款里拨出的零头,却换来六千条肯为自己赴死的性命,这笔买卖,划算得很。

嘉靖突然抬手,十二旒玉藻随着前倾的动作哗啦作响:"陈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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