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突破口(1 / 1)

博陵崔氏,河北别院。

崔弘度也得到了调查团进展缓慢的消息,他脸上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

“孙伏伽素有能吏之名,看来也不过如此。在河北的地面上,想跟我玩查案的游戏?他还嫩了点。”

心腹管家谄媚道:“家主运筹帷幄,他们自然寸步难行。各级官吏都打点过了,该闭的嘴都闭得紧紧的。那些商户,也得了教训,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

“不可大意。”崔弘度收起笑容,“孙伏伽是个认死理的,他不会轻易放弃。

告诉下面的人,把所有可能的漏洞都堵上。

尤其是那些负责具体经办的小吏、车夫、仓管,该给好处的给好处,该警告的警告。若是出了纰漏…”

他眼中寒光一闪,“让他们自己掂量后果。”

“是,小人明白。”管家连忙应下,又道:

“长安那边传来消息,几位御史的奏疏已经起了效果,朝堂上对新政的质疑声又多了起来。陛下似乎也有些犹豫了。”

“嗯,这是好消息。”崔弘度点点头,“但这还不够。要让这把火烧得更旺一些。

让我们的人,在民间继续散播消息,就说调查团查案,扰民伤财,耽误农时,而且偏听偏信,袒护马周,就要把‘莫须有’的罪名扣在安分守己的商家头上。

要把水搅得更浑,让百姓对调查团也产生不满。”

他就是要用这种全方位的软抵抗,将调查团拖入泥潭,耗尽他们的时间和精力,最终只能灰溜溜地回京复命,然后不了了之。

……

与此同时,调查团按照孙伏伽的策略开始分头行动。

萧瑀继续与河北道的刺史、别驾等高官们“恳谈”,言辞恳切,既表达朝廷彻查的决心,也体谅地方的“难处”。

仿佛真的被眼前的困难所阻,进展缓慢。这让一些原本高度紧张的地方官员稍稍放松了警惕。

韦挺则换上便服,带着几个精干手下,出入于市井之间,茶楼、酒肆、码头,甚至是一些被抬价坑害的小作坊主家中,耐心倾听他们的抱怨和诉苦。

虽然大多数人畏惧世家权势,不敢明言,但零碎的信息开始慢慢汇集。

而孙伏伽,则展现了他作为顶级司法官员的细致与坚韧。

他不再纠缠于州府提供的残缺账册,而是直接带人扑向了各个城门守吏的记录、漕运码头的货物清单、各大车马行的调度记录,甚至亲自去查看一些官仓和民间大货栈的周围环境。

过程极其枯燥繁琐,遭遇的冷眼和软钉子也不少。

相关衙门的胥吏总是推三阻四,记录“恰好”缺失,或者负责人“刚好”不在。但孙伏伽不为所动,耐着性子,一点一点地抠,一遍一遍地核对。

程处默派的龙骧卫士兵远远跟着,既起到威慑作用,也随时准备在孙伏伽需要强制调阅时出手。这种无形的压力,让一些底层胥吏不敢做得太过分。

百骑司的暗探则在更隐秘的层面活动,他们盯着那几个“重病”或“访亲”的商户家,监视着与崔氏、卢氏别院往来密切的人员,试图找到他们与刺杀案或者经济操纵之间的蛛丝马迹。

黑棘木炭屑的线索也在暗中追查,虽然艰难,但并未放弃。

转机出现在一个微小的细节上。

孙伏伽在核对一份半月前南城门入城记录时,发现一支来自河南道的车队,报备的是运送丝绸,但守城老兵一句无心的嘟囔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车沉得很,压得车辕嘎吱响,可不像是轻飘飘的绸缎…”

孙伏伽立刻抓住这条线索,顺藤摸瓜,找到接收这批“丝绸”的货栈。货栈主人支支吾吾,账目上显示的确是丝绸交易。

但孙伏伽不依不饶,亲自带人突查了货栈的后仓,虽然大部分货物已经转移,但在一个偏僻的角落,他发现了一些散落在砖缝中的、并非本地常见的褐红色麦种!

几乎同时,韦挺那边也从几个被压价收购粮食的农民口中,隐约听到一个消息:

年前有一批来历不明的“官爷”,以略高于市价但远低于合作社的价格,悄悄收走了他们家里最好的留种麦子,还警告他们不许声张。

两条线索一结合,孙伏伽和韦挺立刻意识到:世家不仅在囤积优质粮种,他们甚至提前就从源头上,也就是农民手中,偷换或抢走了最好的种子!

以此来加剧春耕时的粮种短缺!

这个发现让调查团精神大振!虽然还不能直接指向崔氏、卢氏,但已经撕开了一道口子!

孙伏伽立刻下令,拘传那家货栈的老板和账房,同时请程处默派兵,协助他根据城门记录和车马行线索,追查那支可疑车队的最终去向!

一直“按兵不动”的程处默终于等到了机会,龙骧卫立刻出动,雷厉风行,迅速控制了相关人员,并沿着车辆痕迹一路追查下去…

一直密切关注调查团动向的崔弘度,很快收到了消息。他原本从容的脸色终于变了。

“孙伏伽…好个孙伏伽!竟从这些边角料入手!”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怒,“不能让他再查下去了!立刻让我们的人,给那货栈老板带话,让他管好自己的嘴!否则,他在老家的一家老小…”

然而,这一次,他的命令似乎晚了一步。龙骧卫的行动太快,百骑司的监视也太严密。他想传递的消息,被截断了。

货栈老板和账房被直接带进了龙骧卫控制的军营单独讯问,完全隔绝了与外界的联系。

风暴,终于开始触及那看似坚固的堤坝。崔弘度感到了一丝真正的寒意,他知道,必须动用更非常的手段了。

棋局,正在走向更危险的边缘。

货栈老板名叫赵德柱,被龙骧卫粗暴地扔进军帐时,已是面如土色,浑身筛糠。

孙伏伽与程处默并肩而坐,一个面沉如水,一个不怒自威。

“赵德柱,”孙伏伽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南城门那批‘丝绸’,究竟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