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元年腊月,宫里为着除夕前后的萨满祭祀与太庙祫祭,早已忙得脚不沾地。
这是新帝登基后头一遭重大年节祭典,后宫上下,无论是高位嫔妃还是新晋小主,多半是头回参与这般隆重场合,个个提着心,既紧张又难掩激动。
自然,规矩摆在那儿——位分低微的官女子,或是些不得圣宠的常在、答应,是没资格踏足祭祀场地的。
但今年不同,连初入宫、尚未承宠的淳常在都在参与之列,唯独甄嬛称病,暂且免了这桩差事。这般安排,更显宫中对此次祭祀的看重。
内务府的人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各宫小主的朝服、配饰,样样都得按规制备妥,半分错不得。
这日,内务府的周嬷嬷领着两个徒弟,捧着几个描金漆盒往储秀宫去,刚过月华门,就见安陵容的侍女锦绣在廊下候着。
“周嬷嬷可算来了。”锦绣迎上前,福了一礼,“我家小主正等着呢。”
周嬷嬷笑着应道:“不敢让谨常在久等。”
“这朝服刚从绣房取来,还带着新线的气儿呢。”说着便引着人往内殿去。
到了殿中,周嬷嬷打开漆盒,取出石青色朝服,细细展开:“您瞧这料子,是江宁织造新贡的杭绸,经了十二道浆洗,挺括着呢。”
“再看这绣工,十二章纹用的是南派盘金绣,金线下还衬着银线,在灯下瞧,那叫一个亮堂。”
安陵容凑近细看,指尖轻轻拂过衣襟上的花纹,轻声道:“果然精细。劳烦嬷嬷和工匠们费心了。”
“这是奴才们的本分。”周嬷嬷又指着一旁的配饰盒,“朝珠是东珠串的,配您的位分正好;”
“还有这金约、领约,都是按新定的规制打的,錾刻的缠枝纹,既庄重又不失灵巧。”
一旁的夏冬春恰好带着蝉儿过来,瞥见朝服,扬声道:“哟,陵容妹妹的朝服到了?快让我瞧瞧。”
她走近看了两眼,点头道,“嗯,内务府这次倒没偷工减料,我那套昨日也到了,针脚比选秀时的礼服密多了。”
周嬷嬷忙笑道:“夏常在说的是。”
“这次祭祀是万岁爷亲定的大事,上上下下都盯着呢,谁敢马虎?”
“便是绣娘的手稍抖了些,都得拆了重绣。”
安陵容望着那套合身的朝服,心中微动——这一针一线,绣的何止是纹样,更是宫里的规矩与体面。
周嬷嬷又细细叮嘱了几句穿戴的忌讳,才领着人往别处送朝服去。
安陵容捧着那套石青色朝服,指尖轻轻抚过领缘的紫貂毛,心口仍有些发颤。
前几日内务府的人来量体裁衣时,她还愣了半晌——自入宫来,从未想过能有属于自己的朝服,更别提是这般规制严谨的祭祀礼服。
“小姐您瞧这针脚,密得跟绣在布上似的。”
锦绣在旁帮着展开衣袖,眼底满是赞叹,“这十二章纹里的‘日、月、星辰’,都是用赤金捻线绣的,在灯下瞧着,跟真有光似的。”
安陵容点点头,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内务府的手艺果然没话说。”
“你看这腰身,刚合我身量,想来是那日量尺寸时记准了的。”
她将朝服小心挂在衣架上,转身道,“去备热水,我要沐浴。”
“再把那瓶梅花香露取来。”
锦绣应声去了,不多时,浴桶里便注满了温热的水,撒上的梅花香露在水面漾开浅浅的粉色,香气清冽又温润。
安陵容褪去常服踏入水中,暖意瞬间包裹住四肢百骸,连日来的紧张都松快了不少。
“小主再过几日要去萨满祭祀,这香露淡雅,既合规矩又不失体面,再好不过了。”
锦绣蹲在桶边,为她绞着帕子。
安陵容掬起一捧水,任由水珠顺着脖颈滑落:“嗯,祭祀场合庄重,香气太浓反倒不妥。”
她望着水面浮动的花瓣,轻声道,“说起来,我刚入宫时,只想着能安稳度日就好,哪敢盼着能穿上朝服去参加大典?”
“小主福气在后头呢。”锦绣笑道,“您瞧夏常在、淳常在,不也都是头回参与?”
“这可是皇上看重咱们这批新秀呢。”
安陵容浅浅一笑,没再多说。
她慢慢擦拭着手臂,感受着香露在皮肤上留下的微凉触感——
这朝服不仅是件衣裳,更是宫里的一份体面,一份能让她在众人面前站得更稳些的底气。
过些日子的祭祀,她定要谨守规矩,不能有半分差错。
浴罢起身,锦绣为她披上素色寝衣。
安陵容走到衣架前,又看了眼那套朝服,些许微光透过窗纸落在衣料上,金线绣的纹样在暗处隐隐发亮。
安陵容望着衣架上的朝服,按捺不住心头的雀跃,忙唤锦绣、雪松上前:“快来帮我换上。”
两人围上前,对着那层层叠叠的朝褂、朝袍犯了难。
锦绣捏着盘扣皱起眉:“小姐,这纽子怎么系?”
“还有这披领,该搭在里头还是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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