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更声还在汴河水面飘荡,状元府内突然爆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陈砚秋踹开雕花门扇时,青铜剑鞘上的磁石剧烈震颤着指向地面——青砖缝里渗出的不是鲜血,而是泛着铅灰色光泽的粘稠液体,正是《证类本草》记载的"密陀僧合人血"异象。
崔月隐的五色笔刚触及液体,笔管内的辰砂突然逆流,在砖地上蚀刻出《景佑四年验尸格目》缺失的章节:"凡中篡命术者,癫狂时必书'黜落'二字。"她的珍珠耳坠划过地面,珠光映出蜿蜒的痕迹——那些从状元王珩卧房一路延伸至书斋的血脚印,每个足跟处都有个针眼大的孔洞,正与太史局铜圭裂缝的宽度分毫不差。
"看他的枕骨!"赵明烛的断簪挑开王珩散乱的发髻。簪尾磁石吸起的不是发丝,而是几缕混着磁粉的黑血——正从玉枕穴那个针孔状伤口汩汩渗出。他的异色瞳在烛光下骤缩:右眼看见普通伤口,左眼却映出颅骨内游动的黑丝——正是从七具文骨中炼制的"文怨蛊"。当簪尖刺入伤口半寸时,整个房间突然回荡起《科场冤魂名录》的诵唱声,音调与朱衣仪式上的完全一致。
薛冰蟾的机关手甲"咔嗒"钳住王珩痉挛的手腕。精钢齿轮读取的脉象在纸上自动绘出《太医局禁方》记载的"汞毒入髓"波形。她的三棱镜折射晨光,照见患者指甲缝里的结晶——正是《庆历善救方》明令禁用的"定魄散"残渣。镜光扫过书案时,那支蘸着黑血的毛笔突然自燃,火焰中浮现出《景佑四年黜落录》被焚毁的一页:"凡受朱衣点额者,三年内必现文疯症。"
"他在写什么?"陈砚秋剑尖挑起满地染血的宣纸。每张纸上都重复着"黜落"二字,但横竖撇捺间藏着《玉管照神局》记载的"骨相篡改符"。剑身《锁院赋》铭文映照下,那些墨迹突然浮出鲜血,在空中组成《三元劫祭文》缺失的章节:"以当科状元为祭,可固文脉北流。"
崔月隐的五色笔突然刺入王珩的人中。笔管里预藏的解毒剂与黑血反应,突然蒸腾起七彩雾气——这是《文昌应化书》描述的"文怨化形"。她的珍珠项链崩断,珠子滚过雾气时每颗都映出不同的场景:朱衣仪式上的犀角簪、韩府密室的骨胎瓶、太史局里被篡改的星图……最终在第七颗珠子里,浮现出本届科场所有进士的枕骨X光图——每个人的玉枕穴都有个针孔。
"丹毒发作了……"赵明烛的断簪插入王珩的牙龈。挑出的唾液结晶在烛光下显出七重晕彩——正是"仁济堂"特供丹药的"七彩丹砂"特征。他的异色瞳在此刻同时映出双重幻象——右眼看见普通疯症,左眼却显现出患者脑内景象:七条青铜锁链正从玉枕穴的孔洞伸出,锁链另一端连着辽国南京文昌阁的星象仪。
薛冰蟾的手甲猛地按在王珩心口。精钢部件检测到的心跳波形,竟与地藏殿符水震颤的频率完全一致。她的三棱镜聚焦患者瞳孔,照出眼底沉淀的磁粉——这些粉末在视网膜上组成微型的"囚星阵",而"文昌"星位钉着的正是王珩自己的生辰八字。
"看伤口流出的东西!"陈砚秋的青铜剑突然横在王珩颈后。玉枕穴渗出的不再是血,而是泛着辰砂光泽的靛蓝液体——与陈砚秋肋间旧伤渗出的完全一致。剑穗上的磁石指南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液体中悬浮的骨屑——那是正在融化的枕骨碎片,每片上都刻着《篡命星术》的符文。
崔月隐的五色笔爆裂。笔管里飞出的不是笔芯,而是七根缠绕金线的"牵魂丝"——此刻正如活物般从王珩的七窍钻入。她的指尖刚触及那些金线,整个房间突然浮现出用骨粉写的《景佑四年真相》:"所谓状元,实为祭品。"
"是时候了……"赵明烛的断簪突然刺入自己掌心。血滴在王珩额头的朱砂印上,那早已干涸的印记突然裂开,露出底下用磁粉写的辽文咒语。他的异色瞳在此刻同时流血——右眼看见疯癫的状元,左眼却映出辽国南院大王府的祭祀场景——祭坛中央的青铜鼎里,沸腾着大宋三届状元的文骨精华。
薛冰蟾的手甲猛地钳住王珩的枕骨。精钢齿轮碾碎正在融化的骨片时,患者突然直挺挺坐起,口中背诵起《绍圣策论集》里根本不存在的篇目——正是二十年前那场科场案中,七位黜落举子的答卷合集。她的三棱镜折射这诡异的声音,在墙面投映出《三元劫》终极预言:"以宋之文魁,祭辽之文昌。"
陈砚秋肋间的旧伤轰然崩裂。靛蓝液体如泉涌般喷向王珩,在患者体表凝成父亲遗留的《真文曲星位图》。图中显示王珩的每处穴位都钉着无形的青铜钉——这些钉子组成的阵型,正是太史局墙面星图里"文昌受困"的镜像。他的青铜剑自动飞向患者,剑尖刺破朱砂印的刹那,整个状元府突然响起《锁院赋》的诵念声——那是二十年前被活取文骨的举子们,最后的控诉。
五更的梆子声传来时,王珩的惨叫声戛然而止。他的七窍突然喷射出混着磁粉的黑血——这些液体在空中凝成本届科场所有进士的姓名,每个名字的笔画都是由枕骨钉痕组成的。崔月隐的五色笔最后一点辰砂落下时,那些名字突然燃烧,火焰中浮现出楚星河在钦天监地牢刻的最后一句话:"命局既破,反噬及身。"
晨光穿透窗纸的刹那,王珩的颅骨发出瓷器碎裂般的脆响。玉枕穴的孔洞彻底裂开,涌出的不是脑浆,而是大股文气精华——这些靛蓝液体如倦鸟归林般,向着北方辽国的方向疾驰而去。陈砚秋的青铜剑突然龙吟着插入地面,剑身吸附的磁粉在砖地上拼出《星野凶兆解》的终章:"所谓天命,尽是人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