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府,客居。
地龙烧得暖,整个房间如在盛夏。
甪端香炉里蘅芜香静静燃着,清雅怡人。
卢季同推门而入,卷着满身风雪,将房间里的香暖冲散了一瞬。
摘了斗篷,他朝正坐在明窗下榻上看书的陈宴走过来,说:“你倒是悠闲,可知道外边都说你快死了?”
陈宴的伤还没有完全好,所以房间才烧得这么热,让他不必穿太厚的衣服压到背上的伤。
所以他只穿了一件素白的中单,发也只用根发带松松束着,整个人十足的慵懒散漫。
他单手支颐,翻过一页书,问:“还说了什么?”
听着他微哑的嗓音,卢季同探了一下他的额头:“怎么还烧着呢?”
“已经好多了。”
卢季同乐了:“这不和我霜儿表妹卖个苦肉计?”
外头都以为陈宴这家法是为了赵芳菲受的。
卢季同和他穿一条裤子长大,知道真相。
陈宴道:“没用的事,不必做。”
卢季同脱靴往榻上一靠,又开始摇他的折扇:“你这家法受的,倒让你把年节躲过去了。”
陈宴喜静,太热闹的环境他觉得吵。
还有什么时候比过年更热闹呢?
尤其一过年,数不清的亲戚都往他跟前凑,话说个没完,听得人耳朵都痛。
今年倒好,他一病,家宴都没去参加。
陈夫人来叫他,他说他下不了床。
“你别骗我,大夫说你没那么重。”
陈宴:“那您让大夫去家宴吧,我反正起不来。”
把陈夫人气走了,他悠悠下床,作了幅红梅图。
陈文益都有些自责了,怀疑自己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陈文益拉不下老脸来看这个不孝孙,但补品药材让人送得更勤了。
来探病的人不计其数,通通被锦风以“公子昏迷,无法见客”挡回去了。
所以外头传着传着,就成了陈宴快死了。
卢季同悠悠道:“郑家得了消息,也派人来探病了,你见不见郑家人?”
“不见。”
“万一来的是我霜儿表妹呢?”
陈宴翻书的手一顿,说:“不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了?你都快死了,她怎么着不得来见你最后一面?哪怕她不愿意来,四老爷夫妇也得让她来。她那么孝顺,会不听她爹娘的话?”
陈宴觉得不是没有道理。
忽然觉得外边传他快死了也挺好的。
唇角扬了一下,又被他很快压了下去,但还是被卢季同捕捉到了。
“陈三啊陈三。”卢季同叹气,“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外头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什么情况?陈三怎么了?”
下一刻,谢珩像头蛮牛似的闯了进来。
他先奔向里间,发现床上没人,又转回来,才看见榻上的俩人。
把陈宴上下扫了一遍,谢珩皱眉:“你这不是没死吗?”
卢季同:“你不是去金陵了?”
谢珩把卢季同的腿往里推了推,在榻沿大马金刀地一坐:“我这不是听说他陈三要死了,回来见一面吗?小爷当时正听小杏仙唱曲呢,一曲都没听完,小爷就往回赶了。娘的,知道小杏仙多难约吗?”
卢季同说:“让陈三给你填一首词,你拿给小杏仙唱去。任凭她多难约,她也第一个见你。”
谢珩探身捶了陈宴一拳:“死不了吧?”
陈宴声调冷淡:“死不了。”
谢珩摸着下巴,端详着陈宴的病容:“我倒是好奇那赵三娘是个何等的美人了,竟让你从宁浔手里抢人。宁浔那个色胚,不得气炸了?”
卢季同道:“你好奇,去看看不就得了?”
陈宴说:“外男岂可随意见姑娘家。”
谢珩:“我还没说我要看呢,你这就护上了。”
“不是护。人家既然住在我们陈府,我们就当保全她。她的安危、清誉、名节,都是我们的责任。”
谢珩哼哼两声,想着这人又开始了。明明就是舍不得让他看,还非得用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谢珩坐不住,说自己去拜访陈文益了。
卢季同问陈宴:“你们打算怎么安排赵三娘?”
“母亲说了,给她找个好人家。高嫁为妾,低嫁做妻,全看她怎么选。”
“人姑娘怕是要伤心了。”
陈宴:“这世上从不缺伤心人。”
卢季同抨击他:“无情。”
陈宴叫来一个小厮,吩咐:“你去外门那边说一声,若是郑家来人,立刻告诉我。”
到底还病着,陈宴坐了半日,就有些精神不济了。
卢季同立刻让他回床上躺着,自己去找谢珩了。
陈宴没上床,就在榻上趴下,闭目欲睡。
傍晚,赵芳菲又来了客居。
她每日雷打不动都要来,不敢白天来,也不敢太晚来,天擦黑这个时候刚刚好。
只不过她一次都没见到陈宴。
她忧心得厉害,记挂他的伤,更惦记他这个人。
其实小时候那次,倒没让她惦记什么,她只记得是一个挺漂亮的小哥哥把自己捞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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