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轩恍然大悟：“谢学徒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根据这八字去户籍房排查？”
“正是。”
谢珉将红纸折好放回匣子里：“虽然新娘没有名字，但这八字是实打实的线索。只要找出锦州城里所有符合这个生辰的李氏女子，再逐一排查她们与张家、与河伯教的关系，总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柳文轩也想起刚才新娘手指上的戒指，上面刻着一个“李”字，想来便是那新娘的姓氏。
他不由得对谢珉的态度改观了一些。
方才被她一个学徒那般质问，他还觉得她以下犯上心生不满。但现在看来，她倒真有些查案的本事在身上。
明明这孙仵作才是刑部派来协助他们的，反倒被这个十几岁的少年抢了风头。
孙彪并不知他心中所想，点头附和道：“这法子靠谱！总比我们在这里瞎猜强。说不定这新娘就是河伯教里的人，所以才不敢留名字，怕被认出来。”
柳文轩不动声色看了孙彪一眼，然后吩咐身边的衙役：“你马上去户籍房，把近二十年里三月初七出生的李氏女子名单都抄录下来，越快越好！”
衙役领命匆匆离去，剩下一行人则是将这些尸体抬走，装到板车上准备一并带回府衙。
趁着衙役们将尸体抬上板车，仵作刘成啧悄悄凑到柳文轩身边。
“大人，这匣子里的金银......“他压低了声音，搓了搓手指露出贪婪的表情：“要不要先搬到后衙库房，等案子结了再说？”
柳文轩瞥了眼木匣，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想着谢珉这个愣头青还在旁边，故作严肃道：“此案尚未查清，财物需作为证物封存。”
他突然又话锋一转：“不过目前张府已无活口，这些东西怕是也无人认领，先让可靠的人看管起来，回去同府尹大人商议一番再行处置吧！”
刘成听得眉开眼笑，拍着胸脯道：“大人放心，我让两个徒弟看着，保证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少。”
他给身边两个跟班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刻上前将木匣抬到角落，用破布盖了起来，动作熟稔得像是做过千百遍。
谢珉瞧着他们眉来眼去，便跟着衙役一道搬运起了尸体，眼不见为净。
她早就知晓这官场的龌龊，越是远离京城的地方，越是明目张胆的贪污。
京中瑞丰粮仓还知道遮掩一番，到了这离京城十万八千里的锦州，他们眼中的贪婪简直要溢出来了。
谢珉帮忙将最后一具尸体搬上板车时，他们几人也眉开眼笑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想来是分赃完毕，心情正好。
谢珉连忙用帕子擦着指尖，对迎面走来的柳文轩道：“柳大人，明日我想去河伯教的祭坛附近看看。”
“去那做什么？”柳文轩正盘算着如何将金条熔成私银，闻言皱起眉：“户籍房的名单还没送来，贸然前去只会惹麻烦。”
孙彪也觉得谢珉实在是爱操些闲心。
本来这次出来带着她是为了拉拢一番，从而也搭上陛下这条大船。
于是他拍了拍谢珉的肩膀，好言相劝：“谢小子，咱们是仵作，验尸才是本分。查案抓人才是衙役的事，掺和那么多干嘛？再说那河伯教的人怕是凶得很，全是刁民，只怕十分凶险，还是不要去的好！”
谢珉却没松口，眼神依然坚定：“刘仵作怀疑这案子和邪教祭祀有关，那我们就应当去河伯教探查一番。万一错过了关键线索，谁来担这个责？”
柳文轩被问得一噎。他瞪了眼身旁的刘成，实在是憋了一肚子火！
若不是他多嘴，哪有这么多事情。
于是他强压着怒火，对刘成厉声道：“刘仵作，既然你怀疑案子和邪教有关，明日就带着两个弟兄，跟谢学徒去河伯教祭坛看看！”
刘成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被柳文轩冰冷的眼神逼了回去。
“是……小人遵命。”
他心里把谢珉骂了千百遍。
若不是这愣头青多事，自己此刻正该盘算着怎么把分到的银子藏起来，哪用得着去那种凶险地方。
两个被点名的衙役也是一脸苦相，耷拉着脑袋应了声“是”，看向谢珉的眼神满是怨怼。
柳文轩见事情安排妥当，脸色稍缓，拍了拍手道：“好了，今日辛苦各位了。晚上我在醉仙楼设宴请客，大家务必赏光。”
他这话主要是说给孙彪听的，想借着宴席拉近关系。
孙彪立刻会意，笑道：“柳大人太客气了，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谢珉却有些为难。
她对着柳文轩拱了拱手，面露歉意：“柳大人，实在是抱歉。这几日赶路，路上颠簸，我如今身子还有些不适，晚上的宴会便不去扫兴了……还望柳大人见谅。”
她不过区区刑部的仵作学徒，身份不高，加之今日不通人情世故的做派实在是不讨人喜欢。所以谢珉说不来，柳文轩还乐得自在。
他马上顺水推舟道：“既然谢学徒有事，那便改日再聚。”
孙彪也因为谢珉扫兴，没有多加劝她，敷衍了两句，便挥手让谢珉先回客栈。
谢珉对着众人微微颔首，转身离开张府。
但她并未同自己所说的那样回客栈，反倒是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条。
她顺着纸条上所绘制的简易地图，拐进一条僻静的巷子。
这纸条是她那日去找胡烈的时候，向他要来的。这上面描绘的是铁甲军在锦州的一处隐秘据点。
巷子两侧的墙壁斑驳不堪，墙头爬满了枯黄的藤蔓，风一吹便发出“沙沙”的声响。
谢珉放轻脚步，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
自从那日被秦砚夜袭之后，她就那里藏着一把小巧的匕首。
走到巷子中段，一扇不起眼的木门出现在眼前。
谢珉这才慢慢放缓了脚步。
她走到木门前面，按照胡烈教的方法，在门环上轻轻敲了三下，停顿片刻，再敲了五下。
刚敲完，门后就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谁？”
“找赵校尉，有要事相商。”谢珉压低声音回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