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创作部的部长办公室里。
林杰正低头审着一份新剧本。
听见敲门声头也不抬:“进。”
门被推开,一股冷风卷了进来。
林杰皱眉抬头,看清来人时,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他放下笔,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
双臂环胸,摆出了一副审问的架势。
“常先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常律心急如焚,完全没心思跟他绕圈子:
“不羡呢?她在不在?”
“哟,”林杰扯了扯嘴角,笑意却没到眼底。
“你不是艾芸的男朋友吗?找我们院长做什么?”
“艾芸的男朋友”这六个字。
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常律脸上。
他呼吸一窒,这几天积压的悔恨、愤怒和屈辱在这一刻轰然引爆。
在外人眼里,他就是艾芸的同伙,是伤害云不羡的帮凶。
这个身份让他感到无比可笑和恶心。
“我和她已经分手了!”
这句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声带都有些撕裂的痛感。
他迫切地想要撕掉这个标签。
仿佛这样就能减轻一点自己的罪过。
林杰被他这副样子吼得愣了一下。
随即一脸莫名其妙地掏了掏耳朵:
“分手就分手,你冲我嚷嚷什么?”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俩搅黄了呢。”
常律胸口剧烈起伏,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语气放缓却依旧僵硬:
“你帮我给不羡打个电话,我有急事跟她说。”
“凭什么?”林杰把手里的笔往桌上一拍。
也站了起来,个子不高,气势却不输。
“常先生,你当这儿是什么地方?”
“你说打电话就打电话?”
“我们院长去州城试镜了,没空搭理你这种人。”
听到云不羡在州城,常律心里那块悬着的巨石先是落下一半。
她不在俞城,仅凭艾芸那条微博的Ip地址,就能轻易平息这次风波。
但紧接着,另一半石头又砸了下来。
她去试镜了。
在他和艾芸合谋把脏水泼向她的时候。
她还在为自己的事业奔波。
一阵更深的愧疚淹没了他。
“林杰,”常律的声音彻底哑了下去,带着一丝恳求。
“我知道怎么帮她解决热搜的事,让我跟她说句话,就一句。”
林杰怀疑地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他:
“你?你会这么好心?”
常律攥紧了拳头,“我是真的想帮她。”
“你只要让我跟她通话,我有办法证明她是无辜的。”
林杰盯着他看了足足半分钟。
似乎在评估他话里的可信度。
最后,他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摸出手机。
“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敢再耍什么花招……”
他没说完,但眼神里的警告意味十足。
林杰按下了拨号键,并且刻意点开了免提。
云不羡听了常律慌乱的话语。
只淡淡说了声:“我明天下午回俞城。”
电话挂断,办公室里陷入死寂。
林杰挑了挑眉,看着眼前这个失魂落魄的男人。
抱着手臂没说话,就那么等着。
常律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僵在原地几秒钟,随即猛地转身就往外冲。
他跑得太急,出门时肩膀狠狠撞在门框上,发出一声闷响。
人却跟没感觉似的,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走廊尽头。
“……有病。”林杰对着空无一人的门口,真心实意地评价了一句。
然后慢悠悠坐回椅子上,心情莫名好了不少。
常律直接把车开到了俞城国际机场。
他甚至没回家换身衣服。
也没想过自己该在哪里过夜。
电话里那句“明天下午”成了他唯一的信标。
他把车停在停车场。
就那么抱着那台存着所有证据的笔记本电脑。
在到达大厅外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夜色降临,机场的灯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人来人往,旅客们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穿着高定西装。
却坐在冰冷长椅上不动的男人。
他打开电脑,整理着艾芸那天发微博的Ip信息。
又把艾芸那封手写告示拍照保存。
他想以艾芸男朋友的身份写一篇文章。
戳穿她对云不羡做的一切。
反复修改几个小时才写完。
写完之后,他又去看网上关于云不羡的评论。
不堪入目的字眼铺天盖地地攻击着云不羡。
舆论似乎誓要将云不羡钉在耻辱柱上。
这一边倒的形式不对劲。
想必是有人在背后买水军引导舆论。
不用猜,也知道是艾芸。
或许还有云莺莺的手笔。
这个女人也对云不羡恨之入骨,总喜欢在背后搞小动作。
常律看着那些评论,感觉网友评论的每一个字,都像在对他进行迟到的凌迟。
他在机场苦等着,从白天到黑夜。
又从黑夜到黎明。
天亮了,下巴上冒出青黑的胡茬。
昂贵的西装外套也起了皱,看上去很是狼狈不堪。
终于,下午两点。
一个戴着口罩和帽子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
她拉着一个行李箱,步履平稳,没有丝毫停留。
尽管她遮挡得严严实实。
常律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他猛地站起来,因为坐得太久,腿一麻差点栽倒。
他顾不上这些,抱着电脑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拦在她面前。
“不羡。”
他开口,声音比昨晚在电话里更加沙哑,像被砂纸磨过。
云不羡停下脚步。
她的视线越过墨镜,落在他身上。
那目光很平静,从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到他凌乱的衣领,再到他泛青的下巴,最后回到他脸上。
她没说话,只是往后退了半步。
一个很小的动作。
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两人隔开。
常律的心沉了下去。
“别在这儿挡路。”
云不羡终于开口,声音清清冷冷,“上车再说。”
说完,她便绕过他,径直走向停车场。
行李箱的轮子在地面上滚过。
发出规律又冷漠的咕噜声。
常律想帮她拿行李,但是被她拒绝了。
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凉透了。
他想解释,想道歉。
想立刻怀里这台电脑剖开给她看,可喉咙里像是堵了棉花。
他只能死死抱着电脑。
快步跟上她的背影。
像个做错了事,不知该如何获得宽恕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