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玄站在由无尽惨白骸骨堆积的河床之上,劫雷战甲的三色神辉在浓稠如墨的暗黑河水重压下艰难流转,发出不堪重负的低鸣。
右臂的彼岸花印记红得刺目,延伸出的那缕血色丝线,如同拥有独立生命般,轻柔又坚定地触碰到了那半碗悬浮于骸骨之上的、清澈到近乎虚无的液体——孟婆汤。
嗡!
就在接触的刹那,一股无法抗拒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渴求”淹没了苏玄。
那不是生理的干渴,而是存在本身对“遗忘”本源的强烈吸引!
仿佛这碗汤,就是他生命拼图中缺失的最后一块,是他彼岸花权能真正完整的钥匙!
天道之眼中,左眼的毁灭劫雷漩涡与右眼的创生旋涡,同时剧烈震荡!
体内两块完整的吞噬法则碎片本能地想要将这纯粹的本源吞噬炼化。
但触及那液体气息的瞬间,竟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畏惧”与“排斥”,仿佛遇到了更高层次、更本质的规则。
苏玄的意识在那一刻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他不再思考风险,不再顾忌环境。
他遵从着本能,也遵从着彼岸花那近乎燃烧的指引。
他缓缓抬起左手,动作僵硬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庄重,小心翼翼地,捧起了那只布满裂纹、豁口的古朴陶碗。
碗很轻,轻得像捧着一段虚无的时光。
碗中的液体,清澈得映不出任何倒影,连他覆盖着战甲的手指触碰上去,都仿佛直接穿透了水面,触碰到一片绝对的“空”。
没有犹豫。
苏玄低下头,将碗沿凑近唇边,覆盖面部的劫雷战甲自动消融出一个缺口,露出了他苍白的嘴唇。
他张开口,将那半碗清澈的液体,一饮而尽。
没有味道。
没有触感。
甚至没有“喝下”这个动作的实感。
仿佛只是做了一个“吞咽”的意念。
下一刻!
轰——!!!
一种无法形容的、超越了所有感官认知的冲击,瞬间席卷了苏玄的整个存在!
不是能量爆炸,不是神魂撕裂,而是……剥离!
绝对的、彻底的、无差别的剥离!
首先消失的是记忆。
荒村西山的风,天星城的雨,张盼盼霸道又带着笑意的紫色眼眸……
母亲传授“平凡一剑”时温柔的叮咛…
父亲模糊的背影,闯荡星环古路的血与火……
还有…
司徒明月…李斩秋…阿呆…
所有刻骨铭心的爱恨情仇,所有习得的功法秘术,所有关于“我是谁”的认知……
如同被投入熔炉的画卷,色彩、线条、意义,在无声无息中飞速褪色、分解、化为飞灰!
他成了一个空壳,一个没有过去、没有故事的“空”。
紧接着是感知。
冰冷刺骨的河水重压,粘稠血水的腐蚀,骸骨河床的惨白,彼岸花印记的灼热,统统消失了!
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味觉……五感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抹去!
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感觉不到劫雷战甲的存在,感觉不到右臂彼岸花那曾经炽烈的召唤。
他坠入了一片绝对虚无的黑暗,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没有空间概念。这里只有“无”。
最后是存在本身的概念。
“苏玄”这个名字失去了意义。
“混沌道体”这个身份失去了凭依。
“归墟境修士”
这个修为境界失去了刻度。
甚至“生”与“死”的界限也变得模糊不清。
他不再是“拥有”什么的存在,他正在滑向“什么都不是”的终极虚无。
混沌永恒劫域无声崩解!
那支撑天地的九大本源支柱…
生死长河、时光之剑、罪火巨柱、空间风暴、破碎神山、劫炎火云、无影特性、混沌气流、轮回漩涡…
如同被风吹散的沙塔,瞬间瓦解,化为最原始的混沌气流,然后连这气流也归于沉寂!
万劫加身的劫雷战甲寸寸碎裂,化作点点暗紫雷光,湮灭在虚无中。
眉心的天道之眼缓缓闭合,左眼毁灭与右眼创生的旋涡彻底熄灭。
体内所有天道法则碎片的光芒,无论完整与否,全部黯淡、沉寂,仿佛从未存在过。
苏玄的身体,失去了所有力量的庇护,如同最普通的凡胎,暴露在黄泉河底终极的死寂与重压之下。
但诡异的是,那恐怖的河水与死气,在触碰到他身体的瞬间,竟也如同遇到了“虚无”,失去了侵蚀的目标,茫然地流过,无法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他就那样悬浮在骸骨河床之上,双目空洞无神,身体微微蜷缩,仿佛一具被遗忘在时间长河尽头的木偶。
他,陷入了绝对的遗忘,成为了“遗忘”本身的一部分。
生与死的界限在他身上变得模糊,他站在了那条线上,一只脚已踏入永恒的虚无。
就在苏玄的意识即将彻底沉沦于那片永恒的虚无,连“遗忘”这个概念本身都要被遗忘的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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