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无敌(1 / 1)

四月中旬,连西北的天气也渐渐回暖。焦黑的土壤里,倔强的野草野花钻出头来。

阿依古丽从鹰王的帅帐中走出,神色疲惫。这段时间接连失去两位兄长后,她一直陪在父王身边,却始终提不起精神。她与多铎虽分房而居,但每夜从多铎帐中传来的惨叫声都让她心生厌恶。最终,她转过脚步,决定去看看阿史那贺鲁。

阿史那贺鲁正蹲在地上,似乎在观察什么。听到脚步声,他站起身来。

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阿依古丽这才发现,他竟赤裸着上身,身上布满伤疤,最醒目的一道从左肩斜贯至右腹,还在渗血。

阿依古丽目光落在他胸前的伤疤上:"伤好些了?"

阿史那贺鲁木讷地点头。

"你在看什么?"

他缓缓伸出手——掌心里托着一朵淡紫色的单瓣小花,花瓣纤薄脆弱。

他小心翼翼地捏着草茎,将花递给阿依古丽。

阿依古丽笑了,眼睛弯成月牙:"这花其实不好吃,是酸的。"

阿史那贺鲁古铜色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笑意,

"我三个兄长都死了,父王很生气,一心想找边望寻仇。"阿依古丽轻声道,"你要好好养伤。"说完满怀心思的转身走了。

阿史那贺鲁凝望着前方那缓缓移动的背影,每一步都迈得极慢,却透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婀娜韵味。那骑在他肩头的女孩,仿佛只是一转眼的工夫,便已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女人。而他也在一场场的战役中成为了令西戎众人敬仰的第一勇士。

他满心的豪情与力量,却只能毫无保留地奉献给女孩的父兄,她的丈夫,甚至她的孩子。

西戎的鹰王并非莽撞之徒。纵使三个儿子皆丧于边望之手,纵使胸中怒火几乎要将胸膛烧穿,他仍能清醒地权衡利弊——边望如今风头正盛,否则大宁皇帝断不会舍弃薛怀义这枚棋子,转而极力拉拢此人。

更令他不得不忌惮的是,边望正虎视眈眈地扼守在他的后方。若他贸然挥师攻打边望,大宁大军必定不会坐视,定会趁机发难,前后夹击,叫他腹背受敌。而若他转而强攻肃州,边望也必会伺机而动,趁他分兵之际,给予致命一击。

鹰王目光如炬,却不得不将滔天恨意暂时压下。他很清楚,此刻的冲动,只会让西戎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边望之所以如此嚣张的挑衅他,无非就是在刺激他,这更加说明肃州军刚刚换帅,军心不稳,关键时期或许经不起一战。

“让多铎和阿目王来见我!”

翌日,西戎王亲率铁骑突袭巫朵镇。残余守军未及列阵便遭屠戮,周边哨卡亦被拔除。上百名俘虏被绑在木桩上,烈日炙烤下,牛皮绳深深勒进皮肉。鹰王高坐马背,阳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阴影,却掩不住眼底的冷酷笑意。他抬手示意, "晒干他们。”

鹰王从不与边望正面交锋,专挑其防务薄弱处下手——截粮道、袭哨卡、屠小股戍卒。可每每擒获边军将士,他便露出森然獠牙:将俘虏的十指用细铁丝缠绞,逼他们跪在锋利的戈壁石上;或蒙眼绑在战马后拖行,任由黄沙混着血肉糊满脸庞。最残忍时,竟命人把伤兵的伤口用沙粒反复揉搓,听着惨嚎却拍手大笑。这些暴行哪里是作战,分明是将丧子之痛化作淬毒的刀,一下下凌迟着边望麾下的兵卒。边望最终忍无可忍,在牧洲和永宁中间的平原上,西戎军大战一场。

阿史那贺鲁与慧觉作为双方前锋,都是刚猛至极的打法,混战在一处,飞沙走石,颇为壮观。

边望终于按捺不住,在牧洲与永宁之间的开阔平原上,摆开决战阵势。西戎军与边军铁骑对冲,尘烟蔽日,杀声震野。阿史那贺鲁一马当先,弯刀劈开迎面而来的边军盾阵,刀光如雪,所过之处血溅三尺。而慧觉率边军前锋迎击,长枪如林,直刺西戎骑兵咽喉,每一击都带着雷霆之势。

两员猛将很快在乱军中遭遇,阿史那贺鲁狂吼一声,弯刀横斩,慧觉禅杖一扫,精准格挡,金铁交鸣之声响彻战场。两人战马交错,又猛然回身再战,刀光枪影交织成一片银芒,周围士卒被劲风掀得东倒西歪。飞沙走石间,两股先锋部队杀得血肉横飞,整片平原仿佛被怒火点燃,壮阔而惨烈。

边望端坐于帅旗之下,目光穿过飞扬的尘烟,落在远处那面猎猎作响的鹰王大旗上。这是他与阿史那贺鲁第一次正面交锋,西戎军展现出的悍勇与锋芒在意料之中,却莫名让他心头浮起一丝不安。

慧觉大师匆匆返回,双手合十,低宣一声佛号。

"大师,可是发现了什么异样?"边望皱眉问道。

"阿弥陀佛,将军还是亲眼去看看吧。"慧觉眉头紧锁,语气凝重。

边望纵马向前,视野豁然开朗,却见前方战场上出现一支诡异的军队——将士们身着各色衣甲,有西北边军的制式战袍,有沙匪的皮甲,甚至还有些服饰诡异到难以形容。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本该是己方将士的身影,此刻却如同行尸走肉,面无表情,步伐僵硬,手中的刀剑却毫不留情地砍向自己的同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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