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定洲一脚踹开那名试图阻拦的濒死侍卫,轻松迈过了黔国公府那依旧高大、象征着无上权威的门槛。
曾几何时,这道门在他心中犹如天堑,需要他父亲,甚至需要他,怀着无比的敬畏之心,低头屏息方能进入。
但此刻,在他眼中,这不过是一堆碍事的木头和石头,是他通往权力巅峰之路上,第一个被踩在脚下的象征。
在他身后,早已按捺不住的士兵们,如同堤坝彻底决口的洪水,汹涌地冲垮了门前最后一点微不足道的阻碍,狂暴地涌入这座他们曾只能仰望的府邸。
顷刻之间,国公府内精心维持的平静与威严被彻底撕碎,取而代之的是女眷和仆役惊恐的尖叫、刀剑猛烈碰撞的刺耳铿锵、以及忠诚卫士们发出的绝望而愤怒的嘶吼。
沐天波的卫士们反应不可谓不快,但他们太少了,而且事发太过突然。
零星的抵抗如同暴风雨中的几点火星,顷刻间便被沙定洲部下那绝对优势的兵力和蓄谋已久的狂暴攻势所淹没、碾碎。
沙定洲对此视若无睹,他大步流星,对周围的混乱与杀戮毫不在意,眼中只有内府最深处的目标——象征云南统治权的官印、堆放着沐家两百年积累的财富的库房、以及那个此刻必定惊慌失措的、年轻的黔国公沐天波的性命!
府内已乱作一团。
精美的屏风被撞倒,珍贵的瓷器碎裂在地,往日里高高在上的沐府女眷们此刻钗环散乱,惊慌失措地奔逃躲藏,如同受惊的雀鸟。
沙定洲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混乱的人群,寻找着自己的目标!
听到侍从通报沙定洲前来辞行时,沐天波心中那块沉甸甸的巨石终于落了地,甚至涌起一丝难以言喻的轻松和喜悦。这尊瘟神,总算要走了!
他几乎想立刻吩咐下去,准备一份丰厚的程仪,只求将这煞星早早送离昆明。
然而,这一切美好的期盼在极短的时间内被砸得粉碎。
变化的速度快得让他措手不及。
前厅传来的最初几声异响,他只当是士卒搬运行李的嘈杂;当惊呼和兵刃碰撞声清晰地传来时,他还在疑惑是否发生了误会;
直到一名浑身是血、甲胄破裂的侍卫踉跄着冲进内堂,用尽最后力气嘶喊出“国公爷快走!沙定洲反了!”时,沐天波的脑子嗡的一声,彻底僵住了。
反了?沙定洲反了?
怎么可能?为什么?宴席上他不是还…?
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像冰水一样浇透了他的全身,让他瞬间四肢冰凉,思维停滞。
他甚至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只觉得天旋地转。
“国公爷!走啊!”
又是几名忠心的侍卫扑了进来,他们脸上带着血污和决绝,几乎是架起尚未穿戴整齐、只着中衣的沐天波,拖着他就往后堂退去。
直到此时,沐天波才仿佛从噩梦中惊醒。
耳边充斥着震天的喊杀声、凄厉的惨叫声、以及叛军兴奋的咆哮声。
往日肃穆宁静的国公府,此刻已化为血腥的修罗场。
他被侍卫们簇拥着,狼狈不堪地且战且退。刀光剑影在他身边闪烁,不断有熟悉的侍卫为了挡住劈来的刀剑而惨叫着倒下,温热的血液溅在他的脸上、身上。
每一步后退,都踩着忠诚与鲜血。
隔着那片他曾与妻儿赏玩锦鲤的荷花池,他看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沙定洲。
那人一身狰狞铁甲,脸上带着嗜血的狞笑,正如同地狱中走出的魔神,一步步踏碎他祖传的家业。
无以复加的愤怒和被背叛的痛楚瞬间淹没了恐惧,沐天波猛地停下脚步,隔着水池,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怒吼:
“沙定洲!逆贼!狗彘不食的东西!我沐家待你沙家不薄!你安敢如此!”
他的声音因极致的情绪而剧烈颤抖。
沙定洲的回答是一阵畅快而狰狞的大笑,以及更猛烈的杀戮。
“待我不薄?哈哈哈!”
“那不过是施舍!是你们沐家用来拴住看门狗的肉骨头!沐天波,睁开你的眼睛看看!北京城的主子都换了,你们沐家镇守云南的时代,结束了!”
那冰冷的言语如同毒箭,狠狠刺穿沐天波最后的心防。
“沐家的时代,结束了!”
“国公爷!不能再耽搁了!”
一名侍卫队长猛地拉了他一把,一支利箭嗖地钉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
“夫人…夫人她…”
那侍卫声音哽咽,面露难色。
“夫人呢?!在哪里?!”
沐天波猛地回过神,惊慌失措地四顾张望,内心被巨大的恐惧攥紧。混乱之中,他竟与妻子失散了!
“内堂方向还有叛军!我们冲不过去!国公爷,先保住有用之身啊!”
侍卫们几乎是哀求着,拼命护着他向相对安全的侧门方向杀去。
每一步,沐天波都心如刀绞,他对妻子的担忧、对无法救援的自责、对眼前惨状的无力,几乎要将他击垮。
可他甚至不能回头,只能被裹挟着,在刀光血雨中艰难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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