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缕亮白的光线,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像一把闪着寒光的刀子,彻底割开房间的黑暗。
李鹿俊猛地惊醒,是被一阵刻意压低的说话声和脚步声惊醒的。
脖颈和四肢因为极不舒适的睡姿而传来阵阵酸麻的刺痛。
声音是从走廊尽头传来的,越来越近。
他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几乎是屏住呼吸,将眼睛死死贴在门缝上,极力向外窥视。
他看见了。
两个穿着白大褂、身形高大的男人,一左一右地“搀扶”着李鹿言。
这搀扶的动作僵硬极了,仿佛是在架着一个毫无生机的木偶。
姐姐穿着的依旧是那条素色裙子,裙摆空荡荡的,两条毫无赘肉的苍白腿在裙子底下晃来晃去,衬得她更加消瘦。
她没有挣扎,甚至没有回头,头颅微微低垂着,露出的侧脸苍白得如同一张纸,毫无表情。
一头乌黑如缎带的长发,将她的眼睛遮住,只露出了一张毫无血色的嘴唇。
父母跟在后面几步远的地方。
母亲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高定套装,头发一丝不苟的全部梳到后面,似乎还打了点发胶,一丝碎发都没有落下。
脸上戴着巨大的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紧抿的嘴唇泄露出一丝僵硬。
她手里紧紧抓着一个鳄鱼皮手包,指节微微泛白。
父亲则面无表情,头发如母亲一般一丝不苟的梳到后面。
但他的眼神死死黏在李鹿言身上,眼底带着一丝丝不忍,但那不忍很快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覆盖了。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对前面的白大褂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沉默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快走。
他怕再多看一眼,就会不舍。到底是养了十年的养女,但相比于养女,他更倾向于救自己的亲生女儿。
他们经过李鹿俊的门口时,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哒、哒、哒……”
每一声都像是敲响了生命的警钟。
他想冲出去,想大喊,想用手里这把可笑的小刀做点什么。
可是姐姐的话像冰封的锁链,将他牢牢钉在原地。
“滚回你的房间去。”
“收起你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
“我不需要!”
“你的‘帮’只会让事情更糟!”
明明知道姐姐是为了保护自己…可是心为什么会这么痛呢?就像有一把无形的钝刀,用力将他的心脏撕裂开来。
他的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他想出声,喉咙就像是被棉花堵住一样。吸光了水份,干涩,而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个胆小鬼,只能透过那条狭窄的门缝,眼睁睁地看着那一行人走向楼梯。
然后,下楼,最终消失在视野里。
脚步声远去了。
楼下传来引擎发动的声音,随后是汽车碾过碎石路面的声音,
随着声音的逐渐远去,直至彻底消失。
别墅重新陷入了死寂。
他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沿着门板再次滑落在地。
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大小不一,如同他碎成碎块的心脏。
他知道。
姐姐被带走了。
带去了医院。
而他,那个发誓要保护她的弟弟,只能像个见不得光的影子,蜷缩在门后,甚至连一声告别都没能说出口。
他就是一个胆小鬼。
时间失去了意义。
他不知道自己在冰冷的地板上坐了多久,直到女佣小心翼翼的敲门声响起。
“少爷,该使用早餐了。”
女佣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李鹿俊没有动。
他安静蜷缩在门后,阳光在地板上移动,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微尘。
“少爷?”
女佣又敲了敲,声音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或许还有一丝怜悯,但她很快掩饰了下去。
这栋别墅里的每个人都应该学会的掩饰。
他打开房门,门外的女佣低眉顺眼,脸上是训练有素的恭敬,看不出有任何异常。
“少爷,请您下去用早餐。”见李鹿俊愣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女佣轻声提醒。
李鹿俊没有看她,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向楼梯。
旋转楼梯向下延伸。
他一步一步往下走,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微弱地回响,与他记忆中那“哒、哒、哒”的脚步声重叠,让他心脏一阵阵抽搐。
是一阵阵的酸楚感。
餐厅里,长长的餐桌上摆着精致的早餐,却只放了一副餐具。
父母没有回来。
只有那份孤零零的餐具,那空荡荡的主位,像一根闪着冰冷寒光的针。
女佣安静地侍立一旁,眼观鼻,鼻观心,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在一旁安静的等待着…等待着少爷的差遣。
李鹿俊没有走向那个属于他的座位。
而是站在餐厅门口,目光扫过那些精美的食物,却有坐下享用,他现在吃不下任何东西。
姐姐被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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