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袭闻言,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微微收紧,指节有些泛白。
五年了,他早已习惯了这双毫无知觉的腿,也习惯了每一次希望落空后的沉寂。
但此刻,看着君南浔那双清澈而专注的眼眸,以及君子逑话语中难以掩饰的期盼,他心底那潭死水似乎又被投入了一颗石子。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无妨,君二公子请便。”
说着,他微微俯身,亲手将盖在腿上的薄毯掀开,然后慢慢卷起了裤腿,露出了那双五年未曾站立、肌肉略显萎缩却依旧能看出原本修长轮廓的双腿。
皮肤因为常年不见阳光显得有些苍白,上面还残留着一些陈年旧伤和多次治疗尝试留下的细微痕迹。
君南浔的神色变得极为认真,她蹲下身,没有丝毫的嫌弃或怜悯,眼神纯粹得像是在审视一件需要修复的精巧法器。
她先是用目光仔细检查了双腿的外观,然后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指尖萦绕着极其淡薄的灵力。
“可能会有些凉,或者有些微的刺痛感,大皇子尽量放松。”
君南浔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种能让人安心的力量。
她的指尖轻轻触碰到北袭小腿的皮肤。
北袭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随即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确实有一股微凉的触感,伴随着极其细微的、如同针尖轻刺的感觉,顺着君南浔的指尖渗入他的皮肉,缓缓向深处探去。
君南浔闭上了眼睛,全神贯注地操控着那丝灵力,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仔细感知着北袭双腿内部的状况。
她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分辨着极其复杂的情况。
凉亭里一时间安静得只剩下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君子逑紧张地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君南浔的表情,试图从中读出一些信息。
时间一点点过去,君南浔的指尖在北袭双腿的几处关键穴位和经脉节点上缓缓移动,时而停顿,时而轻按。
她的表情越来越凝重,眉头也越皱越紧。
北袭的心随着她神色的变化一点点沉了下去。
果然……还是不行吗?
他几乎已经预见到了结果,正准备开口说“无妨,辛苦君二公子了”来结束这场注定徒劳的检查。
就在这时,君南浔忽然睁开了眼睛,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极其锐利的光芒。
她收回了手,抬头看向北袭,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肯定:
“阴煞噬髓毒。而且毒素深入骨髓,并与受损的经脉纠缠在一起,几乎融为一体。寻常丹药和灵力冲刷不仅无效,反而可能会刺激毒素反噬,加速蔓延。之前替你治疗的人应是利用灵力强行将毒素锁在了你的双腿,保住了你的性命和修为不至于被毒素侵蚀殆尽,但也彻底断绝了双腿恢复的可能。”
“这种毒只有生活在极煞极阴之地的跖煞蝎身上才能提取出来,你是怎么沾上这种毒的。”
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直接将北袭深埋体内五年、无数名医圣手都难以准确断言的病因和治疗痕迹说了个清清楚楚!
北袭猛地瞪大了眼睛,脸上血色尽褪,放在轮椅上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害怕。
而是因为巨大的震惊和……一丝重新燃起的、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希望!
五年了!
从未有人能如此精准地道破他腿伤的本质!
甚至连那被灵力强行压制在双腿内的毒素和效果都说得分毫不差!
君子逑更是激动得一步上前,声音都在发颤:“南、南浔!你说的是真的?!你……你能看出来?!那、那有办法吗?!”
他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也是北袭死死盯着君南浔,不敢问出口的问题。
君南浔站起身,拍了拍手,脸上露出一抹自信而耀眼的神采,那是一种对自身领域绝对掌控的锋芒。
“能看出来,自然就有办法。”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毒素与经脉骨髓纠缠得太深,常规方法确实无解,但也并非绝路。”
她看向北袭,眼神灼灼:“需要先解开一部分灵力封印,引导毒素活性,再用特殊的针法配合灵力之力,将毒素一点点‘抽’出来,再逼出体外。”
“不过过程会极其痛苦,犹如刮骨吸髓,而且必须配合极寒属性的万年冰髓护住心脉,防止毒素回流进入心脉。”
“最后,还需要借用蕴含庞大生机的古树之心重塑被毒素腐蚀的骨髓和经脉。”
她顿了顿,补充道:“步骤繁琐,耗时也不会短,但……我有七成把握,能让你重新站起来。”
七成把握!
简单的四个字,如同惊雷在北袭和君子逑耳边炸响!
五年绝望,一朝得见曙光!
哪怕只有七成,也足以让北袭死寂的心疯狂跳动起来!
北袭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用一双激动得微微发红的眼睛,死死地看着君南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