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
方才那点舒畅心情也淡了些,忍不住蹙眉问道:“你这么看着孤做什么?”
石蕴容这才停下脚步,站在他面前,
唇角弯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
“没什么,只是头一次从太子爷口中,听到‘商量’二字,难免觉得有些稀奇罢了。”
她特意将“商量”两个字咬得清晰又缓慢。
胤礽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
习惯性地想要张口斥责她放肆、无礼,
可目光落在她高高隆起的腹部上,那到了嘴边的呵斥便像是被什么堵住了,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有些气闷地吸了口气,竟破天荒地没有发作,
反而站起身,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动作甚至算得上小心地将她引回榻边坐下,
“你如今身子重,站着瞎走动什么。”
他语气依旧有些硬邦邦的,但动作却透着别扭的缓和,
“你是孤的太子妃,是毓庆宫的女主人,有些事……孤自然要跟你商量。”
这话他说得似乎有些不太自然,像是第一次尝试这种平等的口吻。
石蕴容顺着他的力道坐下,抬眸对他笑了笑,“太子爷这话可就言重了。”
她并未因他这句略显生硬的“认可”而有半分动容,
她太了解这个混账了,
这突如其来的“商量”,背后必然有棘手之事,而非他真的转了性子,
她懒得再与他绕圈子,直接开口道:“太子爷有事,不妨直言。”
胤礽被她这般直接的目光看得有些不适,仿佛自己的心思都被摊开在光下,
他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温热的边缘,似乎在斟酌措辞,
室内内一时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半响,他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抬起眼,目光沉沉地看向石蕴容,
“既如此,孤便直说了,是关于凌普,”
他没有停顿,紧跟着便将整顿宫规的必要性、朝堂上虎视眈眈的视线、以及凌普作为内务府总管,
既是毓庆宫曾经的臂助,如今却已成为最显眼靶子的利害关系,一一剖析开来,
他的语速不快,却条理清晰,将自己在朝堂上的艰难处境,
以及拿凌普开刀以儆效尤、换取喘息之机的打算,都摊在了石蕴容面前,
末了,他刻意放缓了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自以为的宽和与大度,看着石蕴容道:
“孤知道,你先前……与凌普也有些往来,此事,孤可以不计较。”
“但凌普此人,于公于私,孤都必须要处置。”
他这话,既像是解释,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
仿佛已经单方面做出了决定,此刻只是通知,并期望她“识大体”地接受。
石蕴容静静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直到他说完,才微微挑了挑眉,不答反问:“孙嬷嬷还在呢,太子爷舍得动他?就不怕孙嬷嬷到时候来您跟前哭诉?”
她这话问得轻巧,却直指胤礽情感与政治的纠葛之处,
孙嬷嬷作为他的奶嬷嬷,在宫内地位特殊,情分非同一般,
而凌普是孙嬷嬷的丈夫,处置他就相当于连同孙嬷嬷一同处置。
胤礽闻言,脸色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
随即眼中闪过一丝被触及隐秘的烦躁与狠色,
他避开石蕴容的目光,看向窗外,声音冷了下去,带着一种刻意的淡漠和斩草除根的决绝:
“不过都是奴才。”
短短四个字,掷地有声。
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再得脸的奴才,也终究是奴才,
在主子的大业和安危面前,那点情分和哭诉,都不值一提。
这四个字落下,室内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几分,
石蕴容搭在引枕上的手几不可查地收紧了,
她垂下眼睫,遮住眸底翻涌的思绪,
凌普确实是个奴才,
奴才的性命确实比不上主子的名声和大业,
可这个奴才,不久前才刚为了她私下实验牛痘之事尽心奔走,
联络可靠的人手、寻找合适的地点、封锁消息,做得滴水不漏,
这份功劳,这份在她急需用人时展现出的能力和忠诚,岂能轻易抹杀?
若她今日眼睁睁看着胤礽将凌普推出去顶罪,那些知晓内情、或日后可能为她所用的人会怎么想?
他们会觉得她这个太子妃凉薄寡恩,有功不赏,反冷眼旁观其被清算,
日后谁还敢真正为她效力?
凌普,她必须保下。
但……牛痘之事,如今正是关键时期,
她原计划是在下月万寿节时,将此作为一份厚礼献给他,
既解他眼下困局,又能给他一个惊喜,更能彰显她的价值。
此刻若提前说出,效果便大打折扣,
更重要的是,她心底深处,未尝不想借着此事,再试探一次胤礽,
试探他对她,除了腹中孩儿和太子妃这个名分之外,究竟有几分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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