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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服的裙摆 饶雪漫 4515 字 13天前

把手机塞回给他说,“可是我不能要,我要我自己挣钱买。”

“你有钱了还我还不行吗?”童小乐急得脸都红了,“快拿上,走吧,你妈妈还在里面呢,我得陪她去了。”

“小乐!”

“再这样我跟你急!”小乐脖子一拧,跟小时候一模一样。伊蓝忍不住笑了,只好拿起手机跟他说再见。还没上公车呢,手机里的短消息就来了:“我会照顾好章阿姨,你路上要小心。”

伊蓝把手机捏在手里,手放在口袋里,感觉到手机的温度一点一点在上升。没过一会儿,手机又滴滴响,伊蓝拿出来看,又是一条短消息:“慢慢学,学会了也记得给我发一条消息,我等着。”

车窗外开始下雨,秋雨下一场天便冷一点儿。今晚的家教是伊蓝最不愿意去的,教一个八岁的小男生写作文,那男孩在美国长大,中文差得离谱。而且,他长得圆头圆脑,像极了丁丁。

丁丁也该八岁了,不知道成绩好不好,还会不会有人教他弹琴?

自从那件事情以后,单立伟就带着他去了南方,他甚至没有跟她说一声再见。伊蓝再跑到他家的时候,偌大的房子里只有罗姐一人在收拾残局。桌子上还有一张丁丁的照片,站在白色的鸽群里,笑得好甜。

罗姐说:“单先生说了,如果你来,让我告诉你一定要好好读书,考上大学。别的事不要想那么多。”

“为什么他不亲口对我说这些?”伊蓝流着泪问。

“他不想再给你惹麻烦。”吴姐说,“单先生一直是这样的一个人。”

伊蓝在单立伟空旷的大房子里慢慢地蹲下身去,那时,也是秋天吧,冷到骨髓的冷,恨到骨髓的恨,伊蓝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连告别都不愿意。

伊蓝离开的时候,罗姐喊住她,提醒她说:“对了,单先生的手机号码是不会换的,无论到哪里,他都用那个号。”

“恩。”伊蓝说。

从单立伟家出来的时候,伊蓝看到一个女记者正在拍照,她走过去,一把抢过她的相机,“砰”地一声扔到地上,然后平静地对那个吓坏了的记者说:“相机多少钱,拿了发票来,我替你报帐!”

说完,伊蓝扬长而去。

而那个记者,一直没来找她。

事情终于慢慢平息,大家终于有新的焦点去关注。可对于伊蓝来讲,却是一生永远也无法平息的伤痛。

十七岁时独自承受的伤痛。到了七十岁,也应该是刻骨铭心吧。

“我不相信。”卜果拿着报纸在学校门口堵住伊蓝说,“你告诉我是真的是假的。”

“是真的。”伊蓝面无表情地说。

“我已经决定毕业了去西藏援教。”他说,“除非,你希望我留下。”

“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吧。对不起,我得去上课了。”伊蓝回身往学校走,走了很久回头,他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萌萌站在教室的门口,看到伊蓝走近了,说了一句话:“你这个人,是没有心的。”

高三的时候,伊蓝真的很拼命。别人的眼光,甚至是萌萌的眼光,她都没有空去在乎,除了苦读就是苦读。有时候一不小心会读到凌晨三点,脑子里会浮现出那个电话号码,就是这样,拼了命想忘的东西,偏偏就要了命地记得牢牢的。

伊蓝并没有骗卜果,有一些东西,直到单立伟走后伊蓝才明白真的是真的,她很想知道,他到底还关心不关心自己。这仿佛成为一个诱人的谜面,在长达三百六十五天以及以后更长更久的时间里,所有的努力和坚持都只为了等待谜底水落石出的那一刻。

他到底还关不关心自己?

其实真的只需知道答案,便已经足够。

但,也许那一天永远都不会到来。

秋意越来越浓,还没准备好,就要披上大衣才能挡寒了。伊蓝站在北京秋天的裙边上,看风吹落最后一片叶,开始害怕一不小心跌进冬天,跌进自己最不喜欢的寒冷季节。

童小乐发短消息给伊蓝:“她要走了,明早七点半的火车,你来送吗?”

“送。”因为不是周末,酒吧里人不多,伊蓝躲在柜台里给童小乐回短消息。经过这些天,短消息已经开始发得熟练,但伊蓝还是喜欢发简短的一两个字。

短消息刚飞出去就有顾客进来了,敲着吧台对她说:“来瓶白兰地。”

伊蓝抬头,惊讶地发现是她。

按她的吩咐替她拿了酒,倒好,推到她面前。她说:“再来个杯子,也倒满了。”

伊蓝照做了,她端起杯子说:“干杯!”

伊蓝用大眼睛瞪着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蓝蓝,不,小三儿,干杯!”她说。

伊蓝的心狂跳,眼泪就要流下来,她居然记得她!她居然!

叶眉说:“我来了三天了,可是你都不在。”

“我不是每天都上班。”伊蓝说。

叶眉从包里掏出那个手链说:“这可不是一般的手链,是我那年去西藏的时候费了老大的劲儿从一个藏胞手里买的。据说,它可以让佩戴者逢凶化吉,一生好运。我敢说,这个世界上,这样的链子就只有这一条,所以,我永远都会记得,不会忘掉。”

“可是……”伊蓝说,“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是小三儿?”

“你那双眼睛。”叶眉说,“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伊蓝忍不住笑了。

“在北京打工?”叶眉关心地问。

“不。”伊蓝说,“在这里读大学。”

“有出息啊。”叶眉笑着说,“没想到蓝蓝有一天这么有出息。我告诉你程凡爸爸了,他这就赶来看你。”

“不会吧。”伊蓝捂住嘴说,“这么多惊喜我可一下子受不了。”

“我托你程凡爸爸去找过你,他们说,你早就去了孤儿院,后来又被人领养了,再也没有消息,我只好作罢。”叶眉说,“虽然咱们那部戏并没咋样,该得的奖没得,市场也走得一塌糊涂,可我真没忘了你,你程凡爸爸也是,我们要是凑一块儿,准会提起你,说不知道蓝蓝现在到底什么样了。”

伊蓝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原来被人惦记的滋味,真的是如此的美妙和让人感动呢。

两人正说着话,酒吧的门被人一把推开了,一个戴着墨镜的高个子男人直冲进来,见了叶眉就问:“人呢,人呢?”

叶眉喝下一口酒,指着伊蓝。

程凡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伊蓝十几秒,这才一把把她拥到怀里说:“哎呀,女儿,我终于找到你了!”

伊蓝到底是大姑娘了,乍一下子被一个男人紧紧地拥在怀里真有些不好意思,脸刷一下就红了,却又不好推开他,叶眉笑着打程凡一下说:“小心被狗仔队拍到,说你泡小妹妹。”

“我家女儿,我怕什么!”程凡留了胡子,比十年前的他显得成熟了许多。“走走走!”他一把拉住伊蓝说,“晚上我请吃饭去!”

“不行呢。”伊蓝挣脱他说,“我在上班呢。”

“什么班啊,辞啦辞啦。”程凡说,“我派新活跟你干!”

店里一下子来了两个大明星,动静还挺大,纪姐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爽快地批了伊蓝的假。伊蓝把她拉到后台,不好意思地说:“我明晚来补班。”

“是不是有什么戏看上你了,要你当主角吧,”纪姐了然于胸地说,“多好的机会,丫头你可别放弃了,赶明儿成了明星,记得照顾我这小店儿就成。”

“纪姐你说哪里去了。”伊蓝也没空跟她细细解释,匆匆告别出来,程凡和叶眉已经在车上等待。伊蓝坐进车去,叶眉高兴地把她一搂说:“今晚咱们好好宰宰程大导演。”

“程凡爸爸还拉小提琴吗?”伊蓝问。

“我那两下子,不值一提。”程凡一面开车一面笑着说,“为了拍戏现学的,说起来都丢脸。”

“不是啊。”伊蓝说,“我那时真觉得你拉得好。”

程凡哈哈笑:“好什么好,跟弹绵花似的。”

“那你就是忙着演戏喽?”

“没听我叫他程大导演吗?”叶眉插话说,“人家现在改行做导演了,在圈内那个红呀,拍一部戏红一部戏,我现在想上他的戏,那都是难上加难呵。”

说完了,叶眉又举了很多例给伊蓝听,那些戏伊蓝还真都听说过,要不在网上也看到过,应该是很受欢迎的那种。

三人在饭店的包厢里坐下了,那么大的包厢,那么大的桌子,就坐三个人,真是浪费。服务员端来菜,又拿来本子让叶眉和程凡签名,一个个小脸看上去都激动得红红的。等到菜上齐了,周围终于安静下来,程凡倒了一杯酒,开口对伊蓝说:“来,女儿,咱们今天重遇纯属缘份,我们干了这一杯,好好珍惜这缘份!”

“可……”伊蓝不会喝酒,酒杯是端起来了,却面露难色。

坐在她旁边的叶眉鼓动她说:“红酒,没事,醉不了,今天高兴,你真的得干。”

伊蓝确实也高兴,狠狠心,和程凡酒杯一碰,仰仰头,一杯酒畅然下肚。

“这丫头,爽气。”程凡高兴地说,“小时候就看出来了,与众不同。我这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叶眉,我也敬你一杯!”

“恭喜你。”叶眉也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

看伊蓝有些迷糊的样子,叶眉告诉她说:“你程凡爸爸正在筹拍一部新的电影,是青春题材的,就差个女主角,他当时就跟我说,要是能找到蓝蓝,准合适!没想到还真的找到你了,你说这世上的事奇怪不奇怪?”

“要不怎么说缘份呢!”程凡招呼伊蓝说:“来,蓝蓝,吃菜吃菜!”

“我不懂演戏的。”伊蓝赶紧说。

“我说你行你就行!”程凡牛气冲天,“明天就试镜去。”

“不行,不行!”伊蓝连连摆手说,“真的不行,我不会演的。”

“别客气啦。”叶眉好像又喝多了,她握住伊蓝的手,口齿不清地说:“要是我年轻十岁,我拼了老命也要上这部戏,老程现在的戏有多牛逼你不知道啊,有多少人等着你不知道啊,我这要混个二线演员,还是看这多年的面子,老程你说是不是?”

“呵呵。”程凡笑,对伊蓝说:“你就放心吧,叶眉在这部戏里会演三号女主角,她会带好你,保证让你轻轻松松玩似的拍完一部戏!”

三号?

伊蓝忍不住疑惑地问道:“那你们打算让我演几号?”

“一号。”程凡和叶眉异口同声。

玩笑真是开大了,伊蓝一口菜都吃不下,觉得自己就差昏过去。

非我莫属

那天早上,到底没赶得及送她。

伊蓝赶到车站的时候,车已经开走。童小乐独自站在站台上,他穿得不多,习惯性地缩着脖子。

“谢谢你。”伊蓝对小乐说。

“跟我这么客气?”小乐说,“我跟她说你早上有课,学校又远,赶不过来。”

“她一直恨我。”伊蓝低着头说。

“其实,她一直爱你。”小乐说,“秦老师也这么讲。”

伊蓝深吸一口气说:“可她总不放弃折磨我,仿佛这是她平生最快乐的事。”

“别想这么多了。”小乐拉住伊蓝的手说:“我刚才在车站旁看到一个卖红烧牛肉面的地方,你一定没吃早饭吧,走,咱们吃去!”

他握住伊蓝的冰凉的手往前走,是那么的自然,不露痕迹。

伊蓝没有挣脱他。

面馆有点脏,童小乐找来餐巾纸,将桌面擦了又擦。又拿筷子去面锅里烫了,再送到伊蓝的面前。

“谢谢。”伊蓝说。

“还记得青木河那家店吗?”童小乐说,“我现在一想到他家的面条还流口水。”

“生意还是那么好?”伊蓝问。

“早关掉了。”童小乐说,“那个女的,忽然得了种怪病,不能走路了,然后就死掉了。她一死,她男人就撑不住了,人老得飞快,天天呆坐在家门口。”

伊蓝只觉得全身发冷。面条端上来,一点儿胃口也没有。硬撑着吃了几口,手机响了,是程凡,问她在哪里,要接她去试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