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生门的帮会驻地里,一改以往无人敢冒犯的森严,残肢断臂散落一地,满地喷溅的血迹给人一种来了屠宰场的感觉。
周浩不知什么叫恐怖谷效应,血腥味和惨死的尸身刺激的他脸色一白,终于路过一个拦腰斩断的帮众时跪在路边吐了出来。
他有一丝跟进来的后悔。
满目的血色渲染成猩红的海,死不瞑目的帮众们横七竖八的倒在路上,一双双死的狰狞的眼睛布满血丝。
来到后院时,周浩再次见到那个眉眼弯弯的女童。
衣袍难免沾染的血迹令沈崖皱了皱眉。
那微微皱起的小眉头仿若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开的谜题,实际上她在想,看来今天回去又要洗衣服了。
毕竟自幼在阿姐手上长大,短短七年已足够沈崖了解对方的性情,冷心冷肺,偶尔还有几分恶趣味。
好事找不上她,坏事离不了她。
简而言之,她阿姐从来不是什么惯孩子的人。
罗耀文惊恐的缩在角落里,丧家之犬一样瑟瑟发抖,丝毫不见几分钟前嚣张不知死活的气势。
“都怪你!”沈崖想到要洗衣服,心下气不打一处来,砰的一声将罪魁祸首踹到床后边的墙上,撞的对方吐出一大口血。
“放过我吧!我知道错了!”
罗耀文不敢生怨,哪还有刚见面时让随从虐杀沈崖的跋扈?
身为罗门帮的少主,自幼没受过苦的他耐不下武道的修行,帮主罗成宇打听到当今推行儒道的意向,竟给罗耀文请了个教书先生打算考科举。
罗耀文得了一个童生的功名,在柳州境内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觊觎茶摊老板娘的女儿多时,昨日终于决定下狠手。
想起宁死不屈的女子,罗耀文心下既怒又怨,委屈的不得了。
他根本没得手。
这帮江湖人士真是不知好歹!
“怎么你不服?”沈崖语气冷了不少,面上的笑容危险,下一秒她一刀刺在罗耀文的腿上。
眼见着对方痛哭流涕,不断的翻滚哀嚎这才笑了一声。
“这样就好看多了。”
跟在身后撞上这一幕的周浩:……
那天真稚嫩的小脸,绽放出如花一样灿烂的笑颜,在这个场景下莫名恐怖。
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直冲天灵盖,他腿一软险些跌坐在地上,牙齿打着颤道。“罗门帮身后有背景……”
周浩话音未落,远处一个女子就气势汹汹的来到近前,一张清丽的面容看着罗耀文泛红了眼眶。
“我的儿!”
“贱人找死!”
罗门帮帮主夫人从小到大还未吃过这么大的亏,美眸满眼都是恨意,恨不得将眼前的女童分的四分五裂方才解恨。
一剑携着滔天恨意袭来,沈崖侧头躲开剑锋一脚踹向妇人握剑的手腕,果然激愤之下剑握的不稳。
剧痛袭来的瞬间,妇人来不及反应便长剑落地,沈崖迎着她泛红痛恨的明眸仅仅问了一句。
“他是你惯出来的?”
妇人欲再多说什么,她想痛骂,想斥责沈崖这个妖女,长刀当胸刺出染红了妇人身前的绫罗衣袍。
“娘!”屋中的罗耀文大声嘶吼,撕心裂肺的痛哭起来,他不断向前爬,想要触摸到最宠溺他的娘亲。
沈崖回眸看了一眼罗耀文,一脚将妇人的尸体踹远了。
“你这个魔鬼!”罗耀文哭的涕泪交加。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娘?”
按话本的套路来说,沈崖这种时候应该告诉他是为了报仇而来,实际上沈崖觉得套路是个屁。
大部分的时候,做错事的人从来都不会认为自己做错了。
尤其是习惯了欺压旁人的杂碎。
“没有为什么,杀你们好玩喽。”女童笑吟吟带出满目天真,她扔下卷刃的破刀片子拿起妇人的长剑。
眼睛干不干她不知道,但是一路从南天门砍到凌霄宝殿,西瓜刀是真的会卷刃的。
“啊!你这个疯子,魔鬼,你不得好死!”罗耀文往日欺男霸女,一朝立场反转却感受到什么叫无力的痛恨。
周浩有点怀疑人生,他们真的是过来报仇的吗?还是这小魔女一开始就准备灭门。
他总有一种沈崖是无恶不作的大反派。
他当带路党是助纣为虐的既视感。
不是,这能对吗?
他们真的不是正义的伙伴吗?
屠杀太快的缘故,到现在罗成宇这个帮主还外出访友没回来,沈崖坐在台阶上揉了揉手腕歇了一会,委屈的嘀咕一句。“都怪你们,我饿了。”
这会她又成了全然无害的模样,丝毫没有大开杀戒时的残忍。
周浩有理由怀疑她是个疯子。
罗成宇刚到帮派门口,就闻到一股浓重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他心里咯噔一下纵身跃入帮派后院。
残肢断臂散落在后院的每一处角落。
在看到爱妻的尸体时,悬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死了。
“你回来了?”正在他发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的时候,女童含笑的嗓音响起,他猛的抬头向声源处看去。
大概七八岁的女童,婴儿肥的脸颊透着稚嫩无害,坐在台阶上两手托着下巴颇有几分天真可爱的看着他。
“你终于回来了!”沈崖语气惊喜,听的罗成宇心下惊疑不定生出一丝疑惑,他冷声发问。“你是谁,为何会在此处?”
女童站起身来片刻后,举剑便刺了过来。
满身的血色还有腥味让罗成宇生出七成的把握,果然金石交锋数次的剑鸣,伴随着女童不容置疑的话。“既然回来了,就早点上路吧。”
“果然是你!”罗成宇不敢置信这么幼小的女童就有这么歹毒的心肠,他悲愤交加的质问。“我罗门帮到底是何处惹到你了?要遭遇如此惨案?”
沈崖想了想告诉他。“我想杀你,就与你杀更弱者没什么区别。”
罗成宇怒极反笑,他好歹是柳州帮派间厮杀出来的帮主,几曾何时轮得到一个黄毛丫头看不起?
“死!”短短一个字凝聚最极致的杀意。
另一边的柳州长街上,陆无极止住身后下属的动作,强忍住担忧女儿的心情,面上不动声色的朝路中央的紫衣少女问。“阁下为何挡住我的去路。”
他觉得少女似在看他,又似从未将他放在眼里,冷漠的撂下一句。“此路不通。”
对沈琼来说,沈崖要是在生死搏杀时输给同阶武者,那也是她的命。
宗师境不行,等级不同。
陆无极再也按捺不住焦躁的心情,他冷冷的警告。“老夫有急事,你这小辈要是仍挡在路中央视为挑衅,到时可就是生死自负。”
不同罗门帮帮主罗成宇,陆无极在柳州堪称是个德高望重的武者,因此不好一言不合就定人生死。
“你想杀我?”少女难得正色,分给他一眼的目光,嗓音隐隐意味深长透着嗤笑。
“是阁下先挡路的。”陆无极不知沈琼在嗤笑什么,他觉得眼前的小丫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随手一掌拍出,满以为足够按死这个不知死活的小辈,哪能想到少女身形一闪离开原地,猛的蹬地一下飞身而起。
气浪翻飞卷起街道上的摊子,小贩们人仰马翻夺路而逃。
沈琼与马还有马上的陆无极身影交错而过的瞬间,陆无极蓦然瞪大了双眸,寂静无声良久之后,破风的剑气这才追随她的身影在马与人身上交织出一道道血光。
陆无极蠕动双唇,却已说不出一句话四分五裂的坠落在街面,沈琼收了剑,淡淡的瞥了他死不瞑目的头颅一眼。
“那你想的还真挺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