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抉择(1 / 1)

多铎赤裸着精壮的上身,古铜色的肌肤在月色下泛着油光,他抱着双臂,嘴角噙着一抹淫邪的笑,拦在阿依古丽面前。

“穿成这样,我还当是个小郎君,正准备将你掳回卧榻,却没想到是公主啊。”他故意拖长了尾音,眼神肆无忌惮地扫过她的脸庞,“怎么?春心动了,私会野汉子去了?”

往日里,阿依古丽连眼神都懒得给他,可今日,她却停下脚步,眉梢微挑,语气里带着几分讥诮:“怎么,这些日子你转了性子?好几天没听见你帐子里有动静,难不成是……又不行了?”

多铎脸色骤然阴沉,拳头捏得咯吱作响,却硬生生忍住,眼中翻涌着怒火,却偏偏无处发泄。他狠狠瞪了她一眼,最终冷哼一声,转身大步回了大帐。

阿依古丽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却并未轻松。

萧离的话再度回响在耳边—— “栖凤谷谷主木苍梧能解此毒,但他人已被你们西戎掳走。”

可眼下,父王带着阿史那贺鲁去攻打边望了,她孤身一人,跟在多铎身边,周围全是狼部的精锐,同来的鹰部士兵在另外的营地里,她身边连一个可信可用之人都没有,若是贸然打听木苍梧的下落,恐怕立刻就会惊动游千鹤。

她心思一转,决定先去大军后营看看。

远远望去,后营堆积如山的粮草黑黢黢一片,她悄然绕过几个大帐,心中却愈发冰冷。

等她靠近粮仓,掀开遮挡的布幔,眼前的景象让她如坠冰窟——

所谓的“粮草”,竟大多是干草料!真正的粮食,连十分之一二都不到!

狼部和鹰部合共五万大军,可他们的补给,竟然只有这么点?

萧离的话再度在她耳边响起——

“起初,他们会正常饮食,但二三日之后,他们便不再进食,只会听命进攻活人。”

阿依古丽浑身发冷,游千鹤他,他,居然要将西戎士兵…

也炼制成为….不吃粮食…不只疼痛的怪物。

怪不得,怪不得,隼王之前留给她的心腹,因为隼王撤兵退回银水河岸后,在军中得不到重用,只被安排去看守粮草。他曾悄悄的找到阿依古丽,说多铎这次带的粮草本就不够,却炖肉给那些抓来的大宁奴隶吃。结果攻城的时候,那些大宁奴隶却各个悍勇,比起阿史那贺鲁的先锋部队还不遑多让。

阿依古丽坐在营帐中,帐篷外只有巡防的士兵三三两两的脚步声,她的手指深深的掐入掌心,这些人都是一起在草原长大的兄弟,家里还有母亲妻儿在等着他们得胜归家,但若真的成了萧离口中那只知啃噬血肉的怪物,回去又有什么用?

“对!木苍梧!萧离说木苍梧被抓来了。找到木苍梧,或许有法子。”

他问过木苍梧长什么样子,萧离说:“他是我见过的,长的最好看的男人。”

但凡长的好看点的男人,多铎能放过?

第二日趁着多铎再次攻打肃州,阿依古丽才意识到,她到底低估了一个男人的美貌。木苍梧被粗绳紧紧缚住手腕与脚踝,却仍以一种近乎优雅的姿态斜倚在斑驳的兽皮上。听到帐外动静,他缓缓抬眸——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澄澈如最深邃的高原湖泊,又似浩瀚无垠的夜空,蓝得惊心动魄,仿佛能将人吸进去。

他的肌肤莹润如最上等的羊脂玉,在昏暗的帐内泛着珍珠般的光泽;五官精致得近乎不真实,眉骨凌厉却不显锋芒,鼻梁高挺如远山,唇色虽因久缚而略显苍白,却更添几分病态的美感。即便身处多铎这充斥着汗臭与兽皮腥膻的蛮荒大帐,他周身依然萦绕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淡漠气质,仿佛不是被俘的囚徒,而是误入凡尘的雪域神只。

那姿态慵懒中透着漠视,像是雪山之巅一朵在血色晨曦中缓缓绽放的优昙,美得惊心动魄又带着不可亵渎的孤高。

走近几步,便闻到一股药味,清苦中带着一丝涩,让人头脑猛的一阵清明。“公主!”他看着阿依古丽,开门见山的说道:“你如果是游千鹤的说客,就走。如果你不忍心看西戎人都变成活死人,就按我说的做。”

阿依古丽神色变了变:“为何谷主会觉得我是他的说客?分明他的多铎的人。”

木苍梧又认真的看了她一会:“因为多铎身上被下了控制心神的药,而你没有。”

阿依古丽张嘴,却愣住了,“你是说?这些活死人不是多铎的主意?”

木苍梧摇了摇头,“不知道,但多铎身上被下了药。”说完他微微的勾起了嘴角:“只不过,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发现了不对劲。”

阿依古丽打量了他良久方才下定决心:“是萧离让我来的,游千鹤不仅抓了很多大宁百姓,将他们练成了药人,去攻打肃州,还准备将西戎士兵也…”

木苍梧点了点头:“边望与朝廷合作了,你们没有粮食了,再拖下去,必败无疑。”

“但若是战士们都成了这副模样,胜了又有何意义?”阿依古丽愤怒的问道。

木苍梧还是一副淡定的神色:“游千鹤说,变成药人战力十倍又不耗费粮草,待西戎一统天下,他们便是功臣。”

阿依古丽却摇着头:“多铎太蠢了,竟然相信他。”

“他未必告诉多铎实情。”

阿依古丽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谷主可有法解?”

看到木苍梧点了点头,阿依古丽松了口气,但还未落到胸腔里,便听木苍梧接着说道:“这毒药需连吃三次,若吃了三次,我也无法了。”

“我放你走!你帮我解毒!”阿依古丽伸手便要去解无苍梧手上的绳索。

“不急!”木苍梧却阻止道:“你们这么多将士,炼制毒药至少需要花费几个月时间,一时半会儿你也凑不齐这么多解药。”

“那怎么办?我去看了军中粮草,最多就够这一两日的了。”

\"一两日?\"木苍梧笑了起来那本就惊为天人的俊美容颜在暖黄烛光的映照下,恍若三春融雪、皎月破云,刹那间将整间屋子都镀上了一层璀璨光华。

“公主当真不想趁此机会,让西戎一举夺得天下?”

阿依古丽指尖微微发颤,眼中犹疑未定。木苍梧说:\"昔日游千鹤所制毒药,虽能让人力气暴增数倍,可服下后周身筋肉虬结,面容扭曲如恶鬼,形貌几近兽类。\"他顿了顿,薄唇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而如今这改良后的配方……\"话音微沉,\"药人不仅保留一分清醒神志,如常人般听令行事,战力较之从前暴涨数筹。\"他眼底掠过厌恶,\"只不过——\"声音陡然转冷,\"若无新鲜血肉日夜供养,便会从内而外溃烂,最终化作一滩腥臭腐肉。

“公主,公主,不好了!”一名西戎小兵慌张张的跑了进来,“那贺鲁将军让小的来通知公主,鹰王与边望一战,虽然胜了,但是鹰王死了。”

“父王死了?”阿依古丽难以置信。

那小兵点了点头:“将军说,他被穿云箭射中了脖子,如今鹰部由阿目王率领,正与边家军在巫朵胶着。将军说…”

那小兵迟疑了下,压低声音凑近低声说道:“让你待在多铎王子身边,注意安全。”

阿目王是鹰王的弟弟,她的王叔,但也是游千鹤的父亲。

阿依古丽心头忽然一阵发寒,她的三个兄长,父王相继死在了战场上,多铎以狼部王子和女婿的身份,颇得父王的重用,若是多铎也死了呢?

鹰部和狼部,都会落入王叔——阿目王的手中。

怪不得,怪不得,游千鹤分明是王叔的儿子,却借口身世被排挤,投靠了多铎,原来,原来他们父子两打的是这个主意,所以游千鹤才会一直待在多铎的身边,取得其信任,助其掌控狼部,并趁机下药控制多铎,最终目的不难猜测,便是助其父亲阿目王夺得西戎王的位置。

至于这个王位,则是用数十万的西戎士兵,尸骨堆成的。

\"不!不是这样的!\"阿依古丽猛地抬头,眼中燃着灼烈的怒火。她不是任人摆布的柔弱女子——她是隼王的嫡孙女,鹰王膝下的独女,狼王亲自迎娶的儿媳,更是曾披甲执刃、亲赴沙场、斩敌无数的西戎女将!

\"西戎的男儿,可以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她的声音铿锵如金戈相击,\"但绝不能——绝不能沦为行尸走肉!绝不能变成只会听从命令的傀儡!绝不能被炼成药人,神志尽失,只为某个人的野心去送死!\"

她的眼眶通红,却倔强地不让泪水落下。

\"他们不该……不该变成只知道撕咬血肉的怪物!\"她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连草原上守候他们的亲人,都再也认不出他们的模样!\"